《宦宠》第53/290页


  少年再一甩手,巫兹勇士雄壮的身躯被高高甩出去,又重重落地。一双重锤亦从高处落下,砸在他的身上。
  观看的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瘦弱的少年是如何将这虎背熊腰的巫兹勇士甩得这样高?巫兹勇士落地时,那架势似乎要将擂台砸出个坑来。观看的人都跟着心颤。
  少年垂眼,看向脚边的巫兹勇士。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抱歉。掌印说娘娘想看耍猴,这才没给你个痛快,让你受辱了。”
  巫兹勇士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少年,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心肝肺全都在颤。
  “陛下,该赏。”沈茴望向身侧的皇帝。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对对对,赏!重赏!”
  哒古王冲身边的勇士用巫兹语嘱咐了好多句,大多都是让他下一局一定要赢,若是赢了许他这个又那个。
  勇士重重点头,立誓一般保证一定赢回来。
  然而,沈茴没给巫兹人这个机会。本来大齐与巫兹人的比武还要继续进行几场,可沈茴不愿意再冒险,做一回赢了就溜的小人,令人火速进行下一个环节。
  大齐的宫人手脚麻利地冲上擂台,红毯铺落,花瓣细散,身着艳丽舞姬们碎步走上擂台,或立或蹲摆好了起舞的姿势。
  哒古王傻眼。
  不是啊,这怎么就不比武了?哒古王一急,忽然忘了中原话怎么说,直接用巫兹语抗议。
  然而,密集的鼓点遮住了他的聒噪。
  皇帝犹疑:“哒古王是不是要说什么?”
  沈茴指了指起舞的美人,状若随意地自言自语:“最中间的那个舞姬长得真好看。”
  皇帝果然被沈茴的话吸引去,望向台子上起舞的美人们。他慢慢眯起眼睛来,跟着曲子咿咿呀呀地哼起调子来。
  “娘娘。”裴徊光忽然开口。
  沈茴莫名觉得他不会说什么能公之于众的话,她略歪了歪身子,凑过去,听他低语。
  “咱家的戒指可养好了?”
  沈茴一怔。目光迅速躲闪起来,全然没了刚刚的从容得体。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糖盒,做贼似地小心翼翼放在宴桌上。
  当然了,糖盒里装的可不是什么糖豆。
  裴徊光倒是没沈茴那么多顾虑,大大方方的将糖盒拿过来。他将盖子推开,取出里面的黑玉戒,捏在指间细瞧着。
  沈茴端端正正地坐着,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惊愕地看见裴徊光捏着那枚黑玉戒,放进了口中。


第35章
  裴徊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像嚼糖一样,让色泽浓郁的黑玉戒在他口舌间慢悠悠地翻转一圈。他合上双唇,黑色的玉戒隐在他粉白的舌齿之中。
  沈茴整个人都呆了。
  他、他是疯子吗!
  身后的宮嫔女眷们低声说笑,声音又软又甜。下方铺着红毯与花瓣的台子上歌舞连连, 温柔的筝声间歇, 是闷闷的擂鼓声。朝臣谈笑风生, 巫兹人粗犷的声音说着异族的语言。
  一切都那样嘈杂。
  可是那些声音忽然变得那样遥远,遥远到不真实。沈茴好像一句也听不进耳中了。
  半晌,沈茴才回过神来, 她收回视线, 重新脊背挺直地端坐着, 目视前方, 欣赏台子上的歌舞。
  冬日天寒, 摆在宴桌上的热茶没多久就要凉。宫婢勤快地奔走在各桌宴席间,将凉茶替换成热茶。宫婢走到沈茴身后侧, 想要为她替换掉凉茶。沈茴却忽然抬手端起面前的凉茶,一饮而尽。
  台子上的舞蹈结束,舞姬们退下去, 又换上另一台歌舞。
  沈茴心里刚平复一些, 眼角的余光看见裴徊光将宴桌上的小糖盒又推到了她面前。沈茴一怔, 小幅度地微微偏头, 看见裴徊光收回去的手上并没有戴着那枚黑玉戒。
  沈茴一动不动。
  台子上的这场歌舞进行过半, 沈茴才悄悄去拿小糖盒。她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推开一点点,赫然见到黑玉戒躺在里面。沈茴手一抖,赶忙又将盖子推上了。
  怎、怎么会!
  裴徊光该不会真的能尝出来, 这枚黑玉戒昨天晚上根本没有被、被……
  呸。
  什么尝出来!
  沈茴在心里一连又“呸”了好几声!
  皇帝转过头来, 问:“皇后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沈茴本来因为担心裴徊光识破她的敷衍正紧张着, 偏偏皇帝又转过头来与她说话。她说还好,又说这旧疾折磨她好些年,不是片刻能痊愈的。
  沈茴正艰难应付着,裴徊光忽然在宴桌下探手而来,在她腰间摸了摸,摘了她的荷包。他慢悠悠地翻了翻,见荷包里没有糖,有些失望地又将荷包悬在她腰间。
  直到裴徊光收了手,沈茴才松了口气,她坐在两个人中间,当真是焦头烂额。直到皇帝重新兴高采烈地去看歌舞,裴徊光也没再说话没有动作,沈茴才稍微放松了些。
  今日的宴席,沈霆也来了。
  他虽未官复原职,可失踪前有高位有兵权,也有爱戴。如今回来暂时领了个没有实权的武衔。不过,就算他现在的官职不大,一些比他位高的武将见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沈将军”。
  皇帝听了哒古王妃的意见,让府邸离皇宫近的朝臣派人回去接家眷。沈府到皇宫的距离不算近,沈霆还是令小厮回去,将沈鸣玉带过来了。
  沈鸣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安静地坐在父亲身边,一双眼睛却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沈鸣玉皱着眉望向父亲。她心里有很多疑惑,却不知道从何开口来问。
  沈霆明白女儿疑惑什么,可他并不愿意解释。言语说辞总是会带上主观情绪。他今日将女儿带过来,就是想让女儿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沈霆拿起宴桌上的一块糯仁红枣软糕尝了一口,味道不错。每个锦盒里摆放着四块糯仁红枣软糕。他面前宴桌上这盒,被沈鸣玉之前吃了两块,现在只剩下一块了。
  沈霆转过头看向身边那一桌,客气问:“李将军,这盒糯仁红枣软糕能不能割爱?小女很喜欢。”
  沈鸣玉却愣愣的。
  她刚刚是有些饿了,才连吃了两块。这样软糯的东西,她并不喜欢吃。
  “哈哈哈,我们老夫妻都不爱吃这些细点。”李将军一边笑着说,一边将没有动过的一盒糯仁红枣软糕推到沈霆面前。这显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李将军转过头,继续去看歌舞了。
  沈霆道了谢,将锦盒的盖子合上。他把这盒糯仁红枣软糕放在手边,全然没有给沈鸣玉的意思。
  ——菀菀最喜欢软糯的细点,带回去给她尝尝。
  最后一局比武大齐的胜利,尤其是用那样戏耍的方式赢下来,显然让大齐的文武百官们心情大好。此时尝着宫中珍馐与佳酿,还能观看这样美轮美奂的歌舞,更是大悦。
  然而不远处巫兹人的宴桌地,巫兹人就没那么高兴了。哒古王脸色铁青。显然是对刚刚的比武耿耿于怀!
  哒古王妃也不喝宴桌上的酒,而是拿了自己的酒囊,豪饮了一大口巫兹烈酒。她将手搭在哒古王肩上,用巫兹语说:“放心,一会儿看我怎么教训大齐的这群娇滴滴的女人们。”
  她爽朗地大笑着,十分有信心。
  哒古王妃浓密的微卷黑发扎了个粗粗的辫子,又在脑后盘起。她穿着草原劲装,是真正马背上长大的姑娘,与中原女子差别很大。中原女子即使是出生将门的巾帼,也和哒古王妃这样的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姑娘不大一样。
  又一场歌舞结束,哒古王妃站起身,从宴桌后走出来,大声说道:“中原女子歌舞的确好看,曼拉族丽也来给大家助助兴!”
  曼拉族丽,是她自己的名字。
  “好好好!”皇帝拍手应好。目光在哒古王妃身上上下扫过,他显然是惊奇于巫兹女子居然是另一种风情。
  沈茴轻轻蹙眉,在心里埋怨一句:又找事儿!
  哒古王妃一跃而起,跳上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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