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绝吟》第48/79页


他重侧目看我一眼,那刀雕般好看的殷红薄唇恍若含笑,旋即抚抚宽袖褶皱,画轴已经收好并重藏回了袖里去。

只这须臾的光景,便让我重又失了神。一怀心海无处奔流,几多心事凭谁诉说……

便见安侍卫俊俏美丽的面孔染就一层薄薄光辉,他又将单手负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小主。”他盯着我的眼睛,音色又低沉许多、也正色许多,“你当真不愿留在宫中伴驾,飞上枝头变凤凰么?”虽问更近乎叹,带着一股妥协的味道。

“凤凰?”我霍地笑开,旋即垂一垂眸,又抬起,“这宫里没有凤凰,只有鬼。”

月朗星稀,银辉溶溶下只见安侍卫错开了眸色,眉心虽是展开的,可面目忽地一变、几多沉默。

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海登地被他重搅起滔天巨澜:“不要唤我小主……”莲转足髁与他又进一步,我神绪激动,扬睫沉声几多动容,“唤我扶摇……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万顷心事呼之欲出,便真的就这么出来了。

“小主。”他又一应,口吻轻柔,却将我刺痛的极深极重。

他喊的,还是小主……

“若小主不愿锁于深宫一试命途。”微顿言声,他移开的目光又往我有些素白的面靥一个流转,旋即垂目,“我可以保小主被‘撂牌子’,并安排小主到宫中一清闲又安稳之处做差事。不消五年,大抵只需过度两三个年头之后,便将小主送出这西辽宫。”一字一句皆是柔和,入耳皆带着与他冷峻面色不相符合的和煦。

一番话有如拂过水面的春风,渐次柔和,渐次将阴霾涣散、让阳光的芬芳气息重新拨云散雾。我心头昙然一喜,但跟着并进而来的又是一重疑惑……

安侍卫,好大的口气!我丝毫都不怀疑他办事的能力,也丝毫都不质疑他是否在有意夸大与扯谎。只是惊诧,能有如此办法的人,他的地位决计不会低微!

直觉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他不会是一个侍卫,或者不会“只是”一个侍卫!然而他的真实身份,我却始终不解,也不愿去解;因为他不愿告诉我。

他以“侍卫”这个身份来做敷衍,未必便感觉不到我的怀疑,可他心照不宣,只因那个真相,他不愿告诉我罢了。

也罢,既然他有隐情,我也不会刻意执着、有意为难。因为我尊重他,我……我想我早在不经意间,不经意的连什么时候都记不得,我爱上了他。

晚风又起,因着夜的渐深而有几分料峭冷意。我眉心一展,眨了一下眼睛将神光定格在他面目间,满满的都是期待:“那我们……”

“我们不会再见面。”安侍卫打断我,带着一贯的波澜不惊,却低仄冷酷决绝如斯。
第二十八话 表真心?欲盖弥彰 [本章字数:2131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08 14:03: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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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愣怔,似若有一股寒冰气息由脚底慢慢升起,把全身上下所有肌体尽数包裹!

借溶溶月华,见他一双眼睛顷刻便布满了寒星光影,那是说不出的冷如风霜,却又幽幽的、带着隐痛。

“为什么?”我敛了一下眸子,徐徐的问。

他却反倒将目光错开,忽又起一层离合之意,似在遮掩、似在游移:“没有为什么。”冷漠又决绝如故。

这样的决绝,只会使我心痛。不止是心痛,还有最本能的羞辱和娇羞:“你……不喜欢我?”终于,我顿声微微,把这通情绪具化成这样淡淡的一句诘问。

原以为他会说“是”,又至少他会沉默。却不曾想到,安侍卫错落在远方的清澈眸光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甫地一个收束,旋即定格在我眉目之间,深深的定格:“喜欢。”极简单的两个字,就这样爆破在他唇齿间。仿佛春风拂过杏林的温软芬芳。

他坦言,他喜欢我……

衣袂和柳枝齐飞,不知哪里飘转来一阵桂花的幽芬,甜丝丝的气息游离其间,这种感觉惬意的让人着迷。

我只觉紧绷着的心弦一个弹指便疏松开来,心间霍然一朗,寒意渐退,几多明媚、几多敞亮。我含笑又敛,凝眸柔柔然不解:“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拒绝我?你嫌弃我什么?”侧目疾声。

那声“喜欢”听来简单,言出这心迹却是委实不易的!许是连安侍卫自己都没想到,方才怎得便生出了那般没走大脑的下意识?他颔首微微,一张俊颜半隐半显在夜色的明灭里,从我立身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将其间那些感情的错综变化尽收眼底。

但见他隐泛瓷白的面孔被起伏感情做弄的几多尴尬,皎皎潭眸光华流转,那是动容、是不舍、是失落、是黯然、甚至有些自卑和隐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终于,一通心潮起伏之后他重抬目顾我,面上情态一时难退,目色与口吻却又重归于素日冷峻沉静:“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简单而寡味。

他这句话,诚然等于什么也没说!

我心底苦笑了一下,敛眸轻摇首:“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你位高权重。”神思流转,抿唇又道,“但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宫里头做侍卫吧!待你年满不也可以出宫么?”我当真是这么想的,难道不该是这个道理?那还有什么好顾虑、好千丝万缕实难放下的?边忖想间,我不觉与他又近一步,颦了娥眉急急低低,“只要我们心里有彼此,我可以等。”

“你等不到!”他打断我,话说的干脆利落不留余地。甚至还不待我恍一恍神,他已侧过面去、漠了神色,“一辈子也不会有那个机缘。即便年满,我们也不会有那个机缘。”语气渐次低沉迷离,倒有些像自语了。

他真是,这话说得越来越奇怪的紧!我浅抿妃唇疑虑顿生:“你嫌弃我什么?”侧首微微,眉心不展。

安侍卫似有一缕轻叹氤出唇齿,可那面目太冷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我是怕小主嫌弃我。”话虽已又是平板的了,可只有我能听出,这时的平板与方才的无情无态到底有些言不出的不同,“不。”他微蹙眉,复一稳言,更是低仄了,“是一定会嫌弃我。”这一次不消质疑,真真是在自语。

“莫非……你家中有妻?”这个人实在太奇怪,生得这么一副好皮相,又似乎手眼通天,现下又说出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恼不得使我兜转笃猜一番,“莫非你身染重病?”又一句后,目光不经意在他周身流转一圈,复抿昙唇,“看你年龄也就是二十二、三的样子,是合该娶妻了……但你一直在宫中做事,怎么会有契机娶妻?”微顿声,“看你身体康健,又何曾有半点顽疾缠身的羸弱之态?”这是实话。

许是我这一番话言的逼仄了些,安侍卫没有言声,但面色没有变却,又似乎是更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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