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绝吟》第59/79页
那公公原也就是随口问上一句,哪里愿管我是真欢喜还是假样子?自然又是一连串的恭维词话,如此罢了。
我心知这些暗地里的规矩,便抬手,并不十分娴熟的召了个宫人过来,命那宫人取些碎银子赏了这传旨公公,也是个彩头。
待送走那传旨公公,侯侍在这慕虞苑中的宫人便对着我一一觐见。
我依礼儿落于主位坐定,听这一干人一个个渐次道了名讳。
虽然服侍我的宫人并不多,总共不过一个贴身宫女、两个粗使宫女、加两个小太监而已。但因我本就没有太多心情、加之那心绪连我自己都不知飘落往了何处去,故这耗了大半天的,我连一个人名都没有记住,更莫论名与人对号入座了!
不过往后日子还长,慕虞苑里横竖也就这几个人罢了,我并不发愁记不得他们。
再接连,那贴身服侍我的宫娥便将我自主位搀扶起来,对我一礼,陪我同往后室沐浴。
淡淡紫色轻纱帘幕氲开一室绮丽梦魇,浴汤温度适宜,其上有大红玫瑰花瓣自由张弛、浮浮沉沉,一如人生境遇。
听宫人低眉顺目一通介绍,言这浴汤当中掺了肉桂、金银花、薄荷脑等各色香料与药材,最是消除疲惫、活血化瘀。
听于此处,我侧目对那宫娥会心一笑。难得她如此周全细致,知我被梅贵妃苛责一事,特在浴汤里加了这些个活血化瘀的药材。
那宫娥垂眸一柔然,旋即谦谦然回复:“原是总管公公托了人来,嘱咐于了奴婢这些个事,要奴婢尽心服侍才人您的。”
她倒是不敢居功!我颔首,不觉对这似乎与我年纪相当、看在眼里只觉温秀的宫娥骤生几分好感来。
对她口中那总管公公托人来嘱一事,我并不十分诧异。当日曾听安侍卫说起他托了总管公公,择时机在皇上案头悄放下兮云画像一事,我便心知他与那总管大太监皆为皇上宠臣,平日里相互之间也多有照拂。
如此,我被梅贵妃苛责,安侍卫因与我有交情,自是牵着一颗心。但以他御前侍卫的身份来嘱咐宫女这些个事,委实欠妥当,故找了总管公公、亦或托总管公公之名遣小太监或手下人前来嘱咐,自然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我的心念也只能停留于此,不敢再过多去回想安侍卫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关切、他的温存……即便他从不曾当真应下了我赴在他身上的一桩心事,我也依旧做不到似他那般的理性和淡然。
我知道,今时今刻,我该忘了他,一如他从不曾走入我的生命一样的,忘了他。
但忘记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请,给我时间,让我,忘了他……
现今又不受控的忽地想起他说,“没有地方可以容下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容下这段感情,永远也不可能容下。”
洞悉世事如他,渊博内敛如他,是否从一开始,他便明白了我不可逃的宿命,不愿为了一个不可辨识的茫茫前景、而冒昧涉险去轰轰烈烈的陪着我爱一场呢?
水汽蒸腾,我漠然无趣的抬手掬起一捧浴汤,顺纤肩浇灌下去;那清澈水波一路延伸到锁骨、酥胸,后重又汇于浴桶汤水中,化作了它们本来的样子。
细腻的触感使得这肌体生出几分陶然惬意,唯有我心戚戚然……
虽然身上带着伤,但那浴汤因掺杂了药草的缘故,并未使我感到太多不适难耐。又泡了小一会子,水温有了渐凉的势头,我便又在宫娥的服侍下擦净了身上的每一滴水珠,以熏着茉莉、桂荷香气的乳白棉浴巾裹了身子。尔后换上一件与这才人身份相匹配的,斜琵琶襟缎素玉色撒荷花雪绢裙。
落于勾花绣墩,雕清荷、海棠衍化出的宝相花的平整菱花镜前,宫人持象牙玳瑁梳,为我挽涵烟芙蓉髻。
这宫人一双手极是灵巧,不多时便蹁跹着整弄了完善。
待得发髻堆好,又觉配我是显老沉了些,便重散下这一头才出水的澄澈青丝,换了双鬟望仙髻,并在左右耳畔留两缕流苏出来。
打理好琐碎细节,适才于妆奁间取三支短小珍珠簪,排成一列,细细簪于髻上。
我不喜戴耳环,只爱极了素净的样子,便只施了些脂粉,于两眉中间贴殷红金箔三瓣花钿。
如此一番整弄,阮才人便与秀女宫中的霍扶摇,可谓正正变幻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去!
后者纯嫩柔然之余,又总微显青涩粗鲁;而前者,则到底是有了些许风华浅然的韵味出来。
果然是身份地位都不同了,便连带那原本不可变更的容貌,也都换了几换?于此不由自嘲开来,正缓神间,忽有粗使婢女进了内室,对我谦然一欠身子:“阮才人,崇华宫的韶才人,说是来瞧您了。”
我闻声侧目,心念忽地一个紧收。
韶才人……那不是酌鸢么!
第三十六话 终领旨?又一交锋(2) [本章字数:1532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12 13:5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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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当日我初进宫,她同江于飞那般帮腔奚落我;只因她不动声色的抢占了合该属于兮云的一切、又是当初谋害兮云的最大嫌疑者,故即便不曾正面过多交集,与我的梁子也一早便结下了!更加之那日在秀女宫放风筝时,她那颇为耀武扬威的傲慢与有意漠视,足见得她亦未有和解一二的心思。
既如此,我便也没必要客气。毕竟现今身份不同,我已不再是候选的秀女,而是同她一个份位的从六品才人,自然没必要依着礼数过多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