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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量不大,个头和我一般。气度丰雅,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到底和这个不一样。”攸儿伸出两个手指,在甘棠眼前晃了晃。甘棠深知她指的是梁妃。梁妃宫女出身,身份低贱,当今皇上位列普通皇子时,她便随侍左右,深得宠信。虽说竟比皇上年长近十岁,却因前几年连诞两位公主,终被册封为德妃。

  “她的头侧插着一支景福长绵簪,看上去倒比那日里贤妃娘娘戴的那支光彩些。”

  攸儿话音渐渐低了下来,一会儿睡着了。

  甘棠却翻来翻去,总也不能入睡。恍惚间,觉得娘亲正在给自己梳头,“我的儿,想梳个什么样式?”外面太阳正好,照在西厢房酱紫色的窗棂上。“沈姨娘该糊糊窗纸了。”淡土黄色的窗纸翘起了边儿,风儿一吹,呼呼地响。

  “又在想小画儿了。不对,应该叫历儿了。”娘开始给自己编小辫了,这样再编成大辩,时间长了也不会松散、起毛。本来用头油最好,一月的份利却又那么少。有时相邻的沈姨娘送些,说是眼看着季儿一日日地大了,辫儿乱乱的不成样子。娘有时收,有时不收,“说不定老爷又想起她来,用的着的。”

  沈姨娘原有个女儿,是同大夫人的三女儿一月出生的。沈姨娘没有其他子女,所以对这个小画儿格外地看重。只要从西厢的窗下走,就能听见她给小画儿哼歌儿。嗓子哑哑的,又爱走调儿,常让人忍俊不禁。

  可惜的是,还没出满月,赶巧儿碰上大夫人的三女儿夭了。大夫人派了奶娘来,说是抱小画儿去让嫡母瞧瞧,谁知就再没回来。

  沈姨娘挣脱了甘棠娘的手,跑到正室给夫人下了跪,不成,被撵出来。又在院里跪了一晚上,到最后还是老爷叫了仆役把她架了回来。

  甘棠娘给她端去一碗面,甘棠躲在娘的身后,就看见沈姨娘木木地躺在床上,两眼呆呆的,却是没有眼泪。甘棠娘自去劝慰姨娘,说些“总还是一地儿住着”的话。

  甘棠在一旁瞥见了梳妆台上的一支红宝石串米珠簪花,搁在小巧的点彩粉盒上,心里暗想:这就是父亲前几日谴周嬷嬷送来的簪花吧。那几粒碎碎的红宝石娇艳如血,在阴暗的屋子里静静散发着暗黑的色彩。

  后来的日子里,夫人间或准沈姨娘去见一见小画儿,瞧着沈姨娘抱孩子的痴样子,又改了主意,连门都不让进了。过了几日,更索性改了名字,叫“历儿”。

  这次沈姨娘没再去争,整日里拿着那支簪花不言不语。日子长了,父亲再没有进过西厢房。

  只是母亲空闲下来去坐一坐。两个妇人对坐着,不言不语,有时一声长叹。

  奇怪的是,沈姨娘在打扮上不再留心,独把那支簪花戴在发髻。红红的宝石逼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银盆脸儿,越发得雪白。

  沈姨娘见甘棠在跟前,就唤到身边,理一理乱了的盘髻,最后两只瘦长的手捧着甘棠的脸蛋儿,盯着她的眼睛看,嘴里喃喃道:“像极了,像极了,一双星星眼儿,星星眼儿。”

  那双手真凉啊,凉得赶得上新汲的井水。却又使劲地摇晃起来:

  “姐姐,姐姐,快起来!”

  甘棠使劲地睁开眼睛,是攸儿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姐姐今天怎么醒得迟了?我把洗脸水都打了来,外面下雨呢,这手都冰了。”

  甘棠凑到窗口,可不是,雨不大,却密得很。要不是那几棵盆石榴儿发了芽,真像是深秋呢。

  甘棠急忙地洗漱了,思量着赶在早饭前,到绣房绣一阵子。

  “你也别闲着,前日里不是吵着让我教你做粉嘛,去问外膳房的李公公要二两新米。要是公公不在,你就回来,别在那儿纠缠。要在,带句话给他:那花样儿过两天带来,赶着娘娘的活儿呢。”甘棠在头顶随便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支骨簪,借攸儿的手喝了一口水,匆匆去了。

  等到吃饭,也没见攸儿回来。只好向瑞姑姑撒谎,说派了她和个姐妹到敬事房要皂荚仁去了,想是没有现成的,忙着剥皮呢。

  瑞姑姑没再追问,只说了句:“她也该在针线上尽尽心了。”转身走了。

  甘棠舒口气,在绣架前坐下,开始绣一个骨朵儿。

  此时,是绣房里最安静的时候。偶尔,听得见几位绣娘因着用色的不同小声咕囔,瑞姑姑就停下手中的活儿,慢慢走过去做个评断。顺便再到每个绣架前看看进度,或是小声训斥,或是点头微笑,这是绣娘最紧张的时候了。

  

  


《宫杀》 第二章 风起(二)

  “这是谁教的针法?”

  不知什么时候,瑞姑姑竟站在了甘棠的身后。

  甘棠急忙站起身来,垂下手去,低低地说:“禀姑姑,未进宫前我娘曾教过些许针法。”

  “你坐下,再绣几针我瞧瞧。”

  “是。”

  甘棠稍稍斜坐在凳子上,拿起针开始绣,又小声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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