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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佳人》
作者:荔箫


  作品简评:
  尚仪局女官惨遭情郎辜负,家人惨死后不再对情爱之事抱有幻想,决定蛊惑君心进入后宫,登上凤位为家人报仇、也为自己谋得一世安稳。在宫中步步为营,数次险象环生,最终登顶后位,母仪天下。作者行文节奏明快不拖沓,文中阴谋环环相扣。随着剧情逐步推进,女主杀伐决断的性格、皇帝的薄心冷情皆跃然纸上。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每个人都满腹心事,共同编织出一场满是辛酸的宫闱大戏。


第1章 深秋初见
 入秋,天有些冷了,弥漫的霜雾有时大半日都散不清。禅房的窗户半开上半晌,窗框上便结出一层浮白,像纱。
  窗边置着一方朴素的窄榻,其上有榻桌,榻桌上有清茶漫出层层热气。形容清素的女子身着一袭青灰色的宽大海清,秀发尽盘在僧帽里,盘坐榻上,素手执盏,凝望着窗外。
  佳人坐窗边,窗外秋叶正落。那场面好像画儿,静秀祥和,让人不忍搅扰。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走进来的小姑娘十四五的年纪,身上是与窗边女子一般无二的宽大海清。
  女子偏了偏头:“回来了,冷不冷?”
  “还好。”阿诗脚下没停,自顾自坐到榻桌另一侧,倒热茶来喝,“方才取月例的时候碰到尚仪女官了。尚仪女官还是不甘,说若姐姐愿意,等下个月放了宫人出宫,就晋姐姐当典仪。”
  女子垂眸淡笑:“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阿诗歪头,“自然是说‘我也惋惜,可清霜姐姐已心如死灰,只想在这千福寺了却残生’。”
  阿诗原话重复,重复得抑扬顿挫。顾清霜笑了声,却听阿诗又道:“可是我不明白。”
  “嗯?”顾清霜看她,阿诗皱了皱眉:“以姐姐的姿色,想得圣宠,大可不必这样费周章呀!”说着掰着指头算了起来,“姐姐资历够,又是尚仪局的人,进紫宸殿奉茶也是不会出岔子的。依着御前那边的说法,一百两银子便可去一次。我看至多两三回,皇上总是要瞧上姐姐的,岂不又快又省钱?”
  阿诗说得不错,照这个算法,两三百两、至多四五百两银子,就可得圣上青眼。而这千福寺,一则地处京郊行宫,天子无故并不驾临;二则百余年前建造之时虽是因太宗皇帝信奉佛法,亦曾下旨说宫人若想诚心修行亦可来此,可宫规森严,岂可任由宫人遁入空门?总是要有头有脸的宫人经上头点了头、再捐够香火钱才能来的。
  可那些能混得有头有脸的宫人哪个不是人精?好不容易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锦衣玉食了,又怎会想要遁入空门?
  是以这百余年来到此修行的宫人,实在寥寥无几。
  顾清霜拿着积攒的千两银钱来此之时,寺中的女尼无不震惊。好在当时顾清霜着实刚遭变故,闻者皆唏嘘,便也无人觉得她此举另有打算。
  而知道她“另有打算”的,阖宫里也只有阿诗一个。她对阿诗有救命之恩,阿诗已死心塌地地跟了她几年。
  于是听得阿诗那样问,顾清霜也没什么好瞒她,想了想,只反问:“你看那云和郡主生得如何?”
  阿诗眼睛一转:“算得清丽端庄,却称不上极美。比姐姐差得远了。”
  顾清霜又问:“那比晴妃娘娘呢?”
  “我没见过晴妃娘娘呀……”阿诗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不过晴妃娘娘既已美艳著称,想来更要云和郡主美得多了。”
  “是呀。”顾清霜点点头,“那你说,皇上怎么就对云和郡主念念不忘,着迷到为了她每个月都要忍受车马颠簸专门来这行宫小住,只为和她说说话呢?”
  “因为她身世凄苦,惹得皇上怜惜吧……”阿诗沉吟道。
  云和郡主原是如国公主。如国是个小国,与大恒接壤。数年前,游牧民族长驱直入,如国曾向大恒求援,然彼时正逢先帝驾崩、新君继位,大恒也忙乱着,救兵到得便晚了一些。
  兵至之时,都城已破,国君惨死,如国灭国。
  唯这小公主南宫敏在几个忠仆的护送之下,一路逃至大恒。
  新君仁善,封这位邻国皇族遗孤做了郡主,一直由宫中太妃抚养。
  直至三年前,据说是因云和郡主难忘故国,对独自享受宫中荣华愧疚于心,就此遁入空门,到了这千福寺修行。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皇帝开始频繁折返与皇宫与千福寺之间,对云和郡主的情深意浓传得满宫皆知。
  “身世凄苦?”顾清霜觉得好笑,唇角勾起三分弧度,摇头,“宫中身世凄苦之人多了去了。”
  “那便是因为儿时的情谊了!”阿诗又道,“皇上与云和郡主,也算得青梅竹马了吧?”
  顾清霜睇视着她反问:“那荣妃娘娘呢?”
  皇帝与荣妃初相见时,该是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荣妃却连得宠也算不上。
  阿诗被问得卡了壳,哑了哑,不快地嗔道:“姐姐快说,别卖关子!”
  顾清霜笑意敛去,声音也压低了些:“是因为皇上对她动了心,却又求而不得呀。”
  阿诗滞住,凝神思量良久:“是了……放在后宫招之即来还有什么意思?总是得不到的才时时会想。”
  再往下,顾清霜不再多做口舌去做解释。这样的“求之不得”来日的好处还多着呢。皇帝如今费了这样多的心力在她身上,心里便就一分分将她看得比旁人重了。日后即便“得”到,再在日复一日间少了昔年的激情,也不免仍多几分偏袒。不是为她有多好,而是总要证明自己曾经费下的力气都不亏。
  这些事,顾清霜已反反复复在心底斟酌过许多回,吃准了个中心思,才敢到千福寺来孤注一掷。
  她只能如此,因为她不似旁的嫔妃有家世倚仗,也不像大多宫女谋求宠爱只为锦衣玉食。她无人可靠,但想一步步爬上去,最好是爬到从前看都不敢看的山巅上才好。
  因为唯有那样,她才能自己变成自己的倚仗。
  那些曾经负她的、欺她的,那些情债、血债,她都要登上那万人之上的位子,才有机会一笔笔算个明白!
  顾清霜来这千福寺已有三四个月了。初时还是盛夏,皇帝借着避暑的由头很在这里待了三两个月。后来天气渐凉,为着政事不得不回宫去,即便心系云和郡主,一个月也不过能来此小住几天而已。
  顾清霜年幼入宫,避暑一类的规矩早已摸得透彻,却没有因此急于在避暑时去见皇帝,以免太过急躁反倒惹人疑心。
  她当真清心寡欲地过了几个月,日日吃斋礼佛,与那云和郡主亦混了个面熟。
  如今,才算时机正好。
  她听闻圣驾是在昨日入夜时到的行宫,大抵是时辰太晚,皇帝没好急着来千福寺。顾清霜心下算着,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的。
  午后,顾清霜没小睡,提了只食盒,装上两道素淡的茶点,带着阿诗一道去找云和郡主。
  千福寺地处行宫之中湖心岛的山上,远看不大,身处其中却知不小。云和郡主的禅房是皇帝单赐下来的,在最东边,独门独院。顾清霜从顶西边的禅房过去,沿着山路颇要走上一刻,阿诗手里又提着食盒,实在走不快。
  行至临近云和郡主所住禅房的山间石阶边时,顾清霜目光下移,视线穿过道边常青的松柏,隐约可见两道身影正从旁边低些的山道上往上行。
  她当即退开几步,避到离石阶远些的地方。待得他们渐渐离近,眼瞧着与她和石阶的距离差不多了,才又提步往前。
  片刻之间,顾清霜心中思绪犹如星移斗转。
  那二人端是一主一仆,一个微躬着身,看服饰显是宫中宦侍无疑。另一人虽有气宇轩昂之质,又添几分霁月清风之色,然只穿着一袭银白直裾,常服而已,纹样也普通,仅凭衣着瞧不出身份。
  只是顾清霜心中清楚,这位便是当今天子了。
  是以行至石阶口时,她就驻了足,微微颔首,立掌躬身:“施主先请。”
  那二人原未停脚,听言倒不由自主地足下一顿。宦官脸色微变,出言低斥:“什么施主?你这姑子……”
  话未说完,男子略抬手,宦官即刻噤声。
  顾清霜察觉到他的目光落下来,察觉到他在打量她。心如止水地并不抬眸,口吻反带责备:“佛门圣地,施主慎言。”
  他的视线于是又在她面上划了一圈,带着探究。又瞧瞧石阶之上露了一个檐角的禅房,问她:“来见云和郡主?”
  顾清霜似有一怔,继而道:“是,制了两道茶点送来。”说着好像如梦初醒,怔怔抬眼,“施主可是来与郡主谈经论道?那贫尼便不搅扰了。这两道茶点,就劳施主带上去吧。”
  言毕她又略微偏头,身边的阿诗反应颇快,这就将食盒递了上去,交给那宦官。
  宦官一时怔忪,瞧瞧两个面生的女尼又看看面前主子的脸色,到底伸手接了。
  “有劳施主。”顾清霜立掌欠身,说罢就转身离开,并无多留之意。
  石阶处,萧致鬼使神差地出神片刻,视线跟着那道青灰色的清瘦身影飘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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