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惑》第71/133页


如果皇上当真与蓉僖妃有过一场山花开尽的烂漫,我就是再傻再天真也总不能告诉自己,是因为蓉僖妃像宸华妃吧!
皇上他不是已经有湘嫔这个影子么,又还会再找一个与宸华妃相似的蓉僖妃?况且算起來蓉僖妃跟了皇上的时候,宸贵妃还沒死呢!又哪里來的什么像!
反观我自己,我得了蓉僖妃的引荐、又是宸贵妃屋里的旧人,我的身上有着这两个女人的影子……是不是皇上他挚爱的两个女人在我身上合二为一了,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宠爱我!是这样么?
那我又算什么!
算什么?
倾烟显然被我这阵仗给作弄的实实一唬,旋即便轻轻拍着我的背脊柔言细语的安慰。
我只顾着哭我的,半晌也不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只觉这一刻心中风雨最是肆虐湍急,经久经久哭的累了,适才生生憋出來一句:“皇上不是爱着宸贵妃么,为什么又会爱僖妃。”
这句话其实颇有歧义,听來十分不对味道,甚至很是可笑……
最终倾烟应当明白了我缘何会闹这样大的脾气,横竖就是一句,我吃醋了,吃皇上跟蓉僖妃的醋了!
这又着实令她好笑,旁人看在眼里也更是好笑且无奈。
倾烟到底耐着性子由纵我这一通哭闹发泄,最终只给了我一句“吃醋若是太过,这一口醋就吃成了毒醋,就不美了……当初本嫔就是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往心坎儿里记得住、拎得清!那是皇上啊……”
道理我懂,但心念正浓的人从來都是不容易自己醒悟的。倾烟如此一句恰如一记棒喝,把我自这过度的感性重拉回了冰冷的理性。

的意思我明白,横竖就是一句话,“不做死就不会死”!




☆、第八十八话君皇负气而走、清欢辣椒慰心

我还是又一次犯了错误,似我这样的脾气是不是终有一日得自个把自个给作弄死?
倾烟白日里那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她要我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与皇上根本就不能以平常人家的夫妻來比拟,因为那毕竟是皇上啊!
可偏执起來的我,从來就顾不得这些……
皇上來我这蘅华苑已经不翻牌子了,这俨然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他只要一下了朝、又处理完了手头的公务,大抵就会过來的。
这次如是。
暮色四合,宫阙一重重间皆数燃点起了璀璨的星火,一浪浪波涛般的次第跃染于目,视野便也跟着开阔。
陛下闲闲然单手负后的一路进來,自门缝中渗透了不知何处遗落的一豆星光,他轻靴正巧踏在那一豆的星光上,一时忽而衬的他美轮美奂、且也恍惚不真切。
就是这样的不真切,顿然使我心中那一份朝不保夕之感变得更为浓稠繁盛。
心念一动,我迎上去对他把身子伏了一伏,却沒有如往日迎他回來时那般嫣然盈颊、欢声笑语不迭。
这神色看在皇上眼里便委实是反常的,他将我扶起來,在我将他肩头罩着的缎面儿短袄脱去的时候,他突然转身握住了我的手:“谁惹了朕的引娣,要你这样不开心?”说话时菱唇徐勾,将我的手指放于他唇角边亲了一下。
我心念又是一动,一股说不上的委屈在这当下顷然决堤……
便是纵着这心绪,我做了一件有些出格的事,将手自皇上的掌心里抽了出來,后负气的把身子转过去:“陛下一路辛苦,只是途径了僖妃娘娘的茗香苑时,沒有进去坐坐么?”声色发漠。
感知到身后的陛下顿然一僵,须臾又转步至我面前,星辰眉目对着我看了片刻,旋即颔首一笑,又自肩头将我往他怀中搂住:“朕说是什么茬,感情是冉冉惹了爱妃你?”复展颜摇首,轻和着口吻安慰我,“好了好了,无论是什么事儿,朕日后说她!”
他是想把这尴尬气氛遮过去的,但我偏生被这一股无名火压的浑然忘我,一时就不识好歹的沒接他递來的这个台阶,即便一位帝王对自己的嫔御如此温言细语是委实不容易的:“妾身便是这般喜欢背后论人长短、向皇上御前告状的人么?”说话时扫他一眼,再次把身子从他怀抱里脱离开。
这时我已然触及到了皇上的逆鳞,隔着宫烛清影,见陛下眉目隐有一动、面目神色已现微愠。但他不打算就因这一小小的逾越而把事情过分夸大:“既然不是为这个,那又是为什么?”可以感觉出他是尽量克制着脾气对我继续好言一句。
但这个时候的我不会有所觉,事后才恍然明白我这是用行动亲自证实了什么叫作“给脸不要脸”!
皇上越是由纵我,我便好似是越发的來了劲的跟他杠着!黛眉渐次蹙了起來:“皇上。”杏眸在他眉宇间做了定格,一字一句,“您对妾身这样好,就是因为妾身曾服侍过先帝宸贵妃吧!”我沒敢提蓉僖妃半个字,不为别的,是因我总沒有底气,于是只道出了这样一句。
瞬时便见陛下原本还在尽力强持的面目一阵变色:“朕不想提这个问題。”他转身径自向内室走,声息顿然森冷,“朕累了,休息吧!”
我原本还怀着一些侥幸,我原沒有对语莺那些话信的真切,但现下才一提起宸贵妃,皇上就给了我这么副礀态,当场便叫我觉的蓉僖妃如何已经沒有必要了!
即便皇上他沒有回答我的问題,但这样的反应不正是一种无声的回答?如许的沉默已然说明了太多的问題,多说什么都是无异……我僵僵的麻木在了当地里。
皇上感觉出我迟迟沒有跟上來,停了步子回头看我。
隔绝着绰约的灯影,有阴暗的斑点打在他的面上,刚好挡住了上面浮现的全部表情。又或许是在这一刻我已失心,故而我瞧不出皇上此时此刻到底是怎样一副神色。
这般的僵持只有须臾,终于见他抬步向我这边走來,但他什么话都沒有对我说,甚至连一记眼波都不曾顾盼向我,却是这般与我一擦肩……就此向正门之外一路走去。
我的脖颈已经僵硬非常,缓缓转动时便能听到“咔咔”的干涩响声。就如此一路瞧着皇上明灿的衣袍袖角于进深处一转便再也寻不到,整个人顿然一下抽离了全部的力气,泫泫然颓败的跌倒在了满屋的烛影夜光中……

我从沒有觉的自己这样失败过,即便是当日被语莺寻了间隙偷梁换柱时也沒这样失败过。
这巨大的挫败感已经不止是侵蚀我血脉骨髓那样简单,它简直是在遏制我的咽喉來取我的身家性命甚至涣散我的魂魄!
其实是我太贪心。
微末时想要权与地位;有了这梦寐以求可以立身的权与地位,我又想要皇上的爱;虚假也好、一梦还罢,待我已经有了皇上
的爱,且还是这羡煞众人双目的一份浓郁专宠时,我又想要皇上皮囊之下内里那唯一的一颗心……我真是贪婪!
这样的无厌迟早会遭报应的,遭报应的……
一夜又是昏昏然不能安寝,次日精神分外不好,而心智却极是燥乱。我退了宫人,再度一人拖着颓颓的身子施施然外出散步。
就这么走着走着,不期然遇到了清欢……
彼时清欢正坐在一处小亭石墩里用着早膳,身着了件浅褐色长袍,礀势随心、神容惬意,瞧见我时双目愈发沁出缕光波。
我蹙眉诧异。
他已置了碗筷向我走过來,旋即双手作揖对我一礼:“参见元婕妤。”抬目时薄唇挂笑。
我方想起他该对我行礼:“哦,免礼吧。”忙不迭将他告免,旋即侧目轻声发问,“你怎么不在礼乐祠的,却好端端跑到了这里來?”后宫可不是他一个乐人可以乱走的地方!他这规矩怎么学的,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的走到了禁地、触犯了哪位主子,再丢了这条小命儿?
谁知我话音才落,他却委实变得诧异起來:“嗯?这里不就是礼乐词么?”抬眉一哂。
“啊?”我脱口失惊。顺着他抬起的手臂一路看过去……果然是礼乐祠!这才发现我自个一路懵懵然的居然到了哪里都浑不觉的!
面上这副后觉的神色委实把清欢作弄的奇怪,他旋即又一启口:“啧,好端端的红妆姑娘你是怎么了,居然就失魂落魄的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这一声“红妆姑娘”把我甫地又一牵神,才要转眸嗔他,他却已一笑盈颊:“私底下还不兴我这样叫叫?”又一沉声正色,“太突然就变了身份,我有点儿不习惯。”
他这副模样登时就把我逗乐,沒禁住掩唇“噗哧”一笑。可很快又被那重重心事作弄的唉声一叹。
有片刻的沉默,清欢许也瞧出了我的心情正郁闷着:“來。”忽地抬目向我示意,旋即已经抬步行回了礼乐祠门口的这一座小亭子里。
我甫生狐疑,但还是跟他过去进了亭子:“你好生生的在这里用早膳,倒是会享受。”四下打量一圈,信口道了句。
“嗯。这里通风好乘凉!”他又一笑,旋即从石几上舀起一个小瓷碗,“尝尝这个。”
我好奇更甚,接过去一看,红艳艳一片分明是辣椒!恼不得向他抬目一嗔:“这分明是辣椒,你故意耍我!”
“婕妤委实误会了!”清欢不急不缓的落了一句,旋即将目光错到了一边,再启口时声波便夹带了些隐隐的苦涩,但更多的还是释然,“想哭的时候就吃这个,这样即便流出眼泪,别人也只会以为是被辣哭的,就看不到你的脆弱了。”
这一句话把我心口撩的一钝……
早春料峭的天风、合着朦胧新发的柳木小影间,我眼瞧着面前这个小我两、三岁的少年。他通身上下流转着明澈的浮光,通透而干净,那是阳光的味道。
但是能说出这般话的人,他该是有着一段悲苦且不见得愿意提及的过往……一如这世上的许多人一样。我心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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