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第43/126页


  这时的我,第一次知道感觉到什么是分别了。我很茫然,我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可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送走了老马,似乎也同时送走很多别的东西,我朦朦胧胧地知道,我跟李梦他们以后不会有太大关系了。
  许三多再次回到团部门口的时候,还要敬礼,出示证件。哨兵明显知道他是这里的兵,并无意去看那证件,挥挥手让他进门。此时的待遇和以前在五班时明显是不一样了。许三多送走老马的时候没觉得多伤心。老马说他想得少,对,少得有点自私,替自己幸运时就不会替别人伤心。
  车辆临时停放场地离门口不远,史今和伍六一几个拉出了水龙,正在冲洗一辆战车。许三多在旁边看着,他重点看史今。
  史今回头看见他,挤了挤眼睛。许三多笑。
  史今说:“许三多,干点你能干的l过来,车子该洗澡了!你把一会儿!”
  许三多从伍六一手上接过水龙,伍六一并不打算把水龙好好给他,而是扔了过来:“这回可把稳了。”
  许三多没说话,死劲地把住,冲洗。
  车场上的水淌成了河,史今几个正把篷布盖上焕然一新的车体。史今和伍六一去澡堂子洗澡,却没有让许三多跟着,因为他不想让许三多看到自己受伤的手。
  傍晚,史今和伍六一洗完澡回来,许三多正趴在桌上写东西。见到史今许三多说:“班长,今儿送老马我眼圈都没红,他们都抱着哭。”
  史今一愣很奇怪。
  许三多接着说:“我要好好当兵。”他语气坚定,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
  史今不由得摇摇头:“你真是没有长大。对了,你那信明天再寄吧。马上开班务会。”
  今天的班务会要选先进个人。
  在乱糟糟的发言后,史今敲槌定音:“咱们班这月的先进个人选许三多,大家有什么意见?”
  好像大家想都没有想到过,一个个神情错愕异常。
  史今说:“我知道,他多半不能算咱们这班里最突出的,可他是咱们中间进步最快的。”
  话音刚落伍六一就带头鼓起掌来。集体生活的人,掌声是很容易认同的,于是都马马虎虎地鼓起掌来。
  许三多有点不知所措,忙站起来给大家敬礼。
  “用不着这样。”伍六一掌握着奖励的尺度,“这不过是说,十二个人中间有十一个同意给你鼓励,这都是同班战友好说话,希望你在别人那也让我们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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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晓龙 著


第九章
  一辆步战车在靶场里刚停下,许三多就顾头不顾脸地往外冲,然后在车边吐了一地。史今随后下车,站到许三多身边,给他不停地捶背。
  “班长,我又丢人了。”许三多说。看史今只是笑,许三多觉得有点怪,“班长,你怎么老说我不错呀?”史今看许三多快委屈死了,劝他说:“你今天训练快结束了你才有反应,而且车上射击,你也打得不错。”
  史今对许三多的安慰,让伍六一有些受不了,他挽起袖子,也过来了,边走边说:“我来给你整两下,管你不会有反应了。”说着就是狠狠的两拳,捶得许三多一下就没声了。
  伍六一的手是狠了点,但许三多还真的不吐了。
  他轻轻地揉了揉,对史今说:“真是奇怪呀,副班长整完以后我就不吐了。”
  史今说:“有个病人去看头痛病,医生说头痛是吧,当,给他屁股上来了一锥子,病人说妈呀,怎么扎我,医生说头还痛吗?不痛了,屁股痛!那头痛餐治好啦!给钱吧!”
  许三多听得哈哈直乐。
  前面,成才和几个兵也大声说笑着,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像是害怕那成才,许三多突然不笑了。
  史今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接着说自己的:“伍班副就是这法子,算是个土造的心理疗法,你痛了就不会再想吐了。”史今忽然郑重地说,“其实许三多,你很多毛病都是心理落下来的,本来你今天完全可以顶住的。”
  许三多说:“我在图书室借了讲心理的书看,上边说什么俄狄浦斯情结、里比多效应的,我还是搞不懂。”史今说:“我也不懂,那是人专家说的话,可你班长和副班长一样,也是个土造医生,就管给你把头痛病治好了就成了。”
  许三多吓得马上盯住了史今,说:“你不会也扎我吧?”
  史今说:“我是打个比方,乡下来的孩子有几个长时间坐车的?还是这种全封闭着能把肠胃颠出来的。我晕车那会就是练那个。”史今指指旁边单双杠,“单杠大回环,在上边晕过了,上车怎么也不晕了。”
  许三多打量着乌黑锃亮的单双杠,问:“怎么练?”
  史今二话没说,上手就给许三多悠了几个,看得许三多连连地咋舌不已,连说怎么能这样的?史今说,“练练就会了许三多,你体能相当不错,技巧上再抓一抓就好了。”然后给许三多强调说,“这玩意可治晕车了。人都是这样,晕过一次就不会再晕了。”
  远远地看见伍六一,史今马上喊他过来:“六一,你是在这上边晕过的,后来还晕车吗?”
  伍六一说:“啥叫晕车呀?”
  “改改你那臭牛皮的说话,”史今把伍六一拖到单杠前,很有点自豪地说,“伍班副上次悠了一百二十一个。”
  “一百二十一个呀?”许三多的眼里全都是崇拜的眼神。
  伍六一爱吃这一套,他说:“那是瞎玩闹。跟兄弟部队治气。”
  “那你带他瞎玩闹二三十个吧?”史今深知伍六一为人,坏笑着走开。
  剩下单杠边的两人,都有些拉不下来。许三多畏缩,伍六一凶得也到了尽头,对着个完全不反击的人,总归也是无趣。
  伍六一无奈地看看许三多,吩咐道:“注意动作要领,上了单杠你就不是自己了,你就剩自己找的那个重心,别使蛮劲,由得他转。”他说着自己呼地转了好几个,随后很利索地收身下来:“你自己体会体会吧。”
  许三多没有上过,笨手笨脚地,就往单杠上爬,被伍六一一把拉了下来:“是上单杠,不是爬单杠。你把自己担在上边就会有个重心,那两条腿是有用的,不要离开地了就把它当个累赘。二三十个?我看你没戏。七连的平均纪录可是四十五个,好在不比这个。”
  许三多只好熊猫一般,一个接一个地上去,结果是一次又一次地从单杠上摔了下来。
  伍六一终于失去耐心,对许三多不住地摇着头。
  白铁军正很仔细地在擦自己的鞋,周围几个兵在午休,忽然外边砰的响了一声。
  白铁军愣住,踱到窗口看,愣住:“嗳,你们来看,你们来看。”
  一个兵说:“我们起来的话你就躺下了。”
  白铁军啧啧赞叹说:“真不错,好看。再来一个,唉,没让我失望。”
  甘小宁:“闭嘴!”
  白铁军老实地跑到床前躺下,可声音还在继续,甘小宁终于忍不住到窗前看一眼,目瞪口呆,一声不吭地回来,一会儿几个兵都耐不住好奇,轮流到窗前看一下。
  白铁军躺在床上,冒了一句:“真是笨得可以了。”
  许三多一瘸一拐地进来,伍六一面无表情地在后边跟着。伍六一一声不吭地解下武装带上床休息,几个兵在他身后做鬼脸笑。
  许三多换了双鞋,悄没声地又出去,几个装睡的兵再笑不出来了。
  外面又是砰的一声。
  伍六一闭着眼睛,眼皮微微地动着,也是在装睡。
  许三多又进来,这回大概是把脖子也窝了,揉着,偷偷在磨狠了的手上套上副护腕。突然听有人骂了一声笨猪。
  他愣住了,这是甘小宁的声音。因为甘小宁是闭着眼睛说的,他只好把眼光找往别处。甘小宁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他说:“你看什么?我说的就是你。你套上那么个玩意摔得更狠。”
  “那我该怎么办?”许三多轻声问道。
  甘小宁说:“你的重心要放在肚脐往下一寸的地方,这你还找不着吗?你摔下来的熊样,真是给钢七连丢人。”
  白铁军也睁开了眼睛:“咱们是装甲侦察连,先就得学会摔。”
  许三多怕把所有的人都闹醒了,紧张地示意着:“小声点,他们都在睡觉。”
  白铁军一个鲤鱼打挺,反倒坐了起来:“还装什么蛋?都给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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