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妾》第2/108页


  徐嬷嬷是个五十余岁的妇人,一生未嫁,圆脸粗眉,一脸和善,见到阿年来了,连忙进去通禀。
  “进来吧,夫人已用完早饭。”
  阿年连忙随着徐嬷嬷进屋,云央等在屋外,屋中丫鬟们井然有序的撤下杯盘碗碟,国公夫人斜倚在罗汉塌上,枕着软缎,一身宝蓝色缂丝对襟薄绸衣,端庄威严,眼角有几丝细纹。
  “阿年请夫人安。”
  国公夫人手微微抬起,阿年站起身,接受国公夫人的审视。
  半新石青色宽袖绸衣,满身素净,倒是压下了几分狐媚颜色,还算乖觉,知道自己长得勾人,平日里穿戴也不招摇,国公夫人想到这,心里舒坦不少,便让阿年坐下。
  “听闻昨夜长宁院叫了五六次水?”国公夫人神色淡淡,“伺候世子是你的本分,可该规劝的也得规劝,这般不知节制,你是要勾坏世子身子么?”
  阿年连忙跪下,薄绸衣挡不住坚硬,硌得慌。
  “阿年惶恐。”
  做丫头真是无奈,夜里被主子磋磨,白日里还要被主子的娘磋磨,还不能反驳。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世子才回来,贪新鲜,也怪不得你,只是你可记住了你的身份,若是你懂规矩,将来自是有你的福分,明白么?”
  拉长的尾音莫名让人胆颤,阿年连忙叩首:“是,夫人,阿年明白。”
  战战兢兢的出了屋,云央连忙扶过阿年慢慢往回走。
  “夫人可是说了什么?”
  “嗯,昨夜的动静,她都知道了。”阿年心口微闷。
  “锦纹那个贱蹄子,长舌精,她怎么那么喜欢告状?”
  阿年拍拍她的手:“消消气,那徐嬷嬷是她亲姑姑,给咱们上眼药不是轻而易举的么?云央,你以后说话做事都得警醒些,至于我,多忍忍便罢了。”
  云央满脸不忿,却也知道阿年说的对,俩人不再说话,径直回了长宁院。
  恰好看到锦纹从阿年房里出来,见阿年脚步蹒跚,满脸得意,扭着身子越过俩人就走了,卷起一阵香风。
  云央气的想上去撕她的脸,被阿年拦住了:“罢了,不过几根钗子。”
  “你呀,就是这不争不抢的样子急死人,我真是被你气死了。”云央一甩帕子,也走了,阿年立在廊下,淡淡笑了。
  昨夜没有休息好,粗粗吃了几口点心,阿年就困了,今夜大概能睡个好觉,听说周玄清进了昭文馆,今天大概回不来,她也能趁此机会休息。
  说来做周玄清的侍妾其实不算太难,喜洁、少言、温顺,自在些便可,待遇还算不错,吃喝无忧,时不时得些赏赐,比在国公夫人那里轻松很多,又无人管束,只可惜锦纹看不透,日日只想着掐尖卖乖。
  阿年醒来时屋中重新收拾过了,锦纹大约也知道她们不会告状,掐准了时候进来翻东西。
  云央正好捧着两支桂花进来,见她怏怏的,还以为生病了。
  “快起来吧,小心睡迷糊了,你不喜欢熏香,我只能摘些桂花摆进来了。”云央寻了只矮颈瓶子插上,香气馥郁,渐渐弥漫。
  阿年张唇,却也没有解释,其实是周玄清不喜熏香。
  到了傍晚,长宁院小厨房做了牛肉羹,小火煨了老鸭汤,并两个凉碟,阿年拉着云央在院中小凉亭中正吃着,前院就传来声响。
  云央连忙站起,擦擦嘴收拾好,出去迎着,阿年继续自顾吃着,周玄清不喜太多繁文缛节,他一个饱读诗书的,觉得这是迂腐。
  阿年其实不太理解这些事情,只是相处时间久了,她从小察言观色长大,便也从周玄清偶尔略皱的眉间,一闪而过不悦的眼神中摸索出来一些心得。
  略略喝了口汤,也就差不多了,便见周玄清背手大步走了过来,着一身玉色锦衣,脚踩玄底刺金翘头履,身量颇高,犹如雪山之顶矗立的松柏,丰神俊逸,面上清冷,骄矜难掩。
  后头还跟了个小子,唤做德喜。
  阿年便也起身行礼:“阿年见过世子。”


第2章 低头的第二天
  周玄清没有多言,只是挥手:“再端几个菜上来就都下去吧。”
  长宁院伺候的人不少,只是能进内院的不多,阿年身边也只有一个云央,锦纹是徐嬷嬷求了夫人放进来伺候世子起居的。
  “母亲那边已经用过晚饭,我便过来了。”周玄清接过阿年递过来的汤,嗓音清朗,玉冠上垂下来的丝涤荡到了肩头。
  阿年轻轻点头,跪坐在周玄清旁边,见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心里嘀咕了两句,昨夜他都没怎么睡,不累么?
  “嗯,我这边总是晚一些。”难怪会过来,周玄清很孝顺,每次回来都会与国公夫人用饭。
  “午间可休息好了?”周玄清见阿年发髻都散下,乌发如缎,玉带虚挽拢在耳后,垂首在旁专心布菜,微颤的眼睫,尖尖的白玉下巴,应是睡醒不久,穿着裹胸薄衫襦裙,令人心惊肉跳的丰冶昳丽。
  阿年耳根瞬间通红,靥生红晕,昨夜她求饶不止,周玄清便说:“你明日不必去请安了,午间好好休息便行。”说完便抱着她不住的颠弄,只叫她魂酥骨软。
  阿年喉头微哽,讷讷无言:“好,好了。”
  闻言便点点头,周玄清若无其事的喝汤,俩人一时无言,只剩风影摇动,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到了掌灯时分,长宁院也亮起了灯。
  周玄清用完饭便走了,阿年也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日日去国公夫人的寿安院请安。
  云央满脸得意的进来伺候她梳洗,捏着象牙梳篦挥舞:“你是不知道,锦纹被我拦下以后,气的脸都涨红了,她还想端菜进去呢,哼,我哪能让她坏了你和世子的好事。”
  “云央,莫要乱说,今日我才说的你就忘了。”
  她和云央自小一起进国公府,相携着走过十几年,这些话其实从前也说了不少,只是如今再不能这般任她放肆了,若是叫人揪住错处,怕是连死都是轻的。
  说到底侍妾就是奴才,锦纹好歹有个姑姑帮衬,她们呢?连个提点的人都没有。
  云央咬着唇,嗫喏应下:“知道了,阿年,你以后多提醒着我,我慢慢的改。”
  阿年叹气,云央就是嘴快心直,在国公夫人那做洒扫丫头时,就常常犯错,后来世子挑中了她,因着不放心,没多久便也央求世子将云央带了出来,说是伺候自己,其实与从前无异。
  云央下去后,屋中阒静无声,唯有檐下周玄清送的贝壳打磨成极薄的页铃,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风中有桂香送入,又从窗屉里悄悄穿过。
  阿年白日睡的多了,有些睡不着,便拿出一本字帖,在罩纱灯下细细临摹,只是她没什么底子,横竖撇捺都歪歪斜斜。
  她自得其乐的写着,唇角含笑。
  她喜欢写字,世子满身矜贵的书卷气,她很羡慕。
  却丝毫未发觉身后站了人。
  “这是我给你的那本帖子?”
  如泉水淌过玉石的声音,令阿年一颤,手下的年字最后那一竖又歪了。
  “世子?”阿年放下笔连忙站起,周玄清穿着寝衣,荧红烛光隔着罩纱灯拢在他身上,模糊了他分明的棱角,长发微拢,唇角像是带了笑。
  “唔,这灯太暗了,仔细眼睛。”周玄清将罩纱拿开,室内顿时亮了许多。
  窗前纱帘如雾,烛火左摇右摆,阿年起身小心的合上窗屉,见周玄清坐在檀木桌前的黑漆编藤椅上,握着她方才捏过的笔,正打算下笔,阿年把面上那张纸抽了出去。
  “放下。”周玄清斜睨了一眼,见阿年浑身一颤,反而把纸藏在了身后。
  烛火下也看不清她是否脸红,看她贝齿紧咬唇珠,周玄清知道她是害羞了,阿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羞涩,即便裸裎相对几多回,阿年还是不敢直视他。
  “你不给我看,我怎么教你改正?”周玄清郎朗道,就见阿年果然动了。
  眉眼弯弯,眼中晶晶亮,肤若凝脂,像极了今日读过的诗,颜笑洛阳花,肌莹荆山玉,烛火下似宝珠一般潋滟生辉,万千风情全在眉梢,身上还有悠悠奶香味窜入鼻尖。
  “世子,我真的学会了,只是写的不够好。”嫩生生的小手将纸张递了出来,周玄清出去的时候说了,他给她取的名字,等回来了要会写。
  周玄清细细看了,傅笙年三个字,笔画太多,她握笔姿势大概是错的,写的字大大小小十分不均。
  先是自己写了一遍,让她看清握笔姿势,然后递给阿年。
  阿年瞧着世子和自己的字,顿时就有些不自在,呐呐道:“世子的字真好看。”说着便有些自惭形秽,她好像除了脸,其他的与世子都相隔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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