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102/161页


  “她疯了么。”谢曲衡目瞪口呆,想上前拉开又不知从何着手,眼看三弟仅守不攻,形势越来越急,不由心惊肉跳。
  青岚手足无措,一时不知怎样是好。“天……怎么打起来了。”
  “主上真的没留手。” 蓝?^也被吓住了。
  “究竟怎么了?”碧隼边看边冒冷汗,只庆幸对手不是自己。
  银鹄没说话,咽了一下口水,同样也是紧张之极。
  玉隋脸色发白,袖中的手动了动又握紧。攻势太狠,他没把握完好的将两人分开。
  挡格变得越来越困难,渐渐被压得透不过气,冰冷无眼的眼瞳宛如对一个陌生的敌人,只余森然杀意。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脑中飞快的转过千百个念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化解方法。心意一横,他铤而走险,刹那放弃了招架,眼睁睁的看着纤指点来,白皙秀小的指尖仿如死神的锋刃,带着寒意直入胸臆。他没有躲闪,拼尽力气喊出了最后一声。
  “迦夜!”
  “三哥!”、“老三!”、“老大!”
  数声不同的惊呼同时响起。
  指尖没入了胸膛,渐渐浸出了血。
  谢云书没有低头,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声音沙哑。
  “迦夜……我不是敌人,你醒醒。”
  黑眸茫然而混沌,指尖一片温热。血渐渐渗出,仿佛冰水冷却了如沸的心。他的声音在最后一刻劈入了紊乱的头脑,她收住了劲力,伤口并不深,可……这是他的血……
  顺着衣襟滚落在地,非常……刺目,映得眼前一片血红。
  他握住胸前的手轻轻收拢,顺势揽住了纤腰。“……没事的,你只是太累,什么也别想,什么也……”随着轻柔的话语,指尖拂过睡穴,她无知觉的堕入了一片甜美的黑暗。

  两难

  朦胧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各种奇怪的面孔凌乱的浮现,化不开的血红漫住了足径,腥味逼得她透不过气。梦里没有她想见的人,充满各种难听的咒骂怒斥,声声都是指责,不论如何挥剑都如幽灵一样徘徊在耳际,迫人烦躁得发疯。
  她一直往前走,怎么走也离不开那片血红的沼泽,只有如影随行的嘲弄讥讽,双足渐渐沉重得迈不动,除了红,唯有浓得窒息的黑暗。她疲倦得要命却不敢停,一驻足身体就会缓缓的沉入血泽,没有地方可以稍供停歇,那样长而望不到尽头的路,她不知自己要去哪里,麻木的跋涉中,脚忽然踢到什么东西,拣起来一看,竟是谢云书的头颅。骇然惊恐的抛开,头颅坠地,周围竟散了一地的肢体,其间还有母亲和淮衣的脸……
  猛然睁开眼,血红和残肢消失了,只剩静谧的房间。
  幽暗的房间陈设熟悉,自己正躺在夏初苑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褥,一缕安神香正从薰炉缓缓腾出,依稀能听到荷叶被风翻卷的声音。
  粗重的呼吸来自鼻端,狂跳的心一点点平复,那只是一个梦……
  她没有杀他……他不会像娘和淮衣一样死去……
  门开了,梦里散落的人完好无恙,快步走近床边,如平日一般对她微笑。
  “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吃点东西。”
  声音很温柔,她仍在恍惚。细指攀上了他的手,十指交握,借着温度才能确定他的真实。
  “你做了恶梦?”轻轻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细心而体贴,与过去的每一天没什么两样。
  “我梦见……”她觉得嗓子发干,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什么?”他过去倒了一杯水,小心的喂给她喝。
  “没……”
  “你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了点心。”
  偎在他的胸前无意识的啃着点心,明明才从睡眠中苏醒,却仍是疲倦得要命,脑子迷糊成一片,什么也想不了。
  他低低的说着些杂事,哄着她多吃一点,不习惯一再被喂食,她要接过来,手到眼前却顿住了。
  手指细白,似乎和平常一样,中指却有什么东西,一条暗红色的线嵌在指甲里,毫无痛感,看上去像凝固的血丝。
  他没让她多看,拉下她的手继续轻哄,怀里的人却僵滞了动作,忽然开始簌簌发抖,抖得那么厉害,比数九天寒穿单衣的人更冷,他放下点心抱紧了她。
  “迦夜。”
  她没有回答,挣扎着从他怀里脱出来,开始撕扯他的衣服,固执的要扯开重重遮掩,求证心底最恐惧的猜测。
  实在藏不住,他便也不再阻拦,由得她扯开了衣襟,露出了内里包扎的绷带。因为适才倚在胸口的揉蹭,雪白的绷带重又泛出了血痕,
  她呆呆的看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良久,伸指轻抚着血红的一点,死死咬住了唇。
  “不关你的事,别在意。”
  “我差一点……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他掩上衣服轻轻托起她的颔,望入漆黑的双眼。“我知道你不会,是我不该让你遇上这些。”
  “为什么我……”她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一些片段飞速的闪过,模糊成一团。
  温热的吻落在眼上,颊上,又在唇上轻触。
  没有情欲,只是单纯的安慰。
  “是我不好,我不该强着带你回谢家,遇到了许多让你难受的事。”墨鹞密报的细节让他知道了更多,也让他益加心疼歉疚。
  沈淮扬、白凤歌,绯钦的死,还有那个执意弑亲的孩子……
  他又一次做错,让太多意外搅动了深藏在心底的梦魇,逼得她一再回忆起过去,没人能承受这样的痛苦,超出了忍耐的极限。
  “我一定是疯了……”她咬住唇,听起来极像呜咽。
  “没有,你只是太倦了。对不起让你这么难受,是我不好……都怪我……”他呢喃的低语,温柔的拥着她,将冰冷的纤指拢在掌心。
  寂静的室内只有他持续不断的安抚,许久之后她才停止发抖,手却依然寒凉。
  窗口传来了轻啄。“三哥。”
  是青岚在低唤。
  他迟疑了片刻,略微放开她。
  “你躺一会,我和他说几句就回来。”
  迦夜安静的躺下,由着他盖上丝被,异常的乖顺。
  “三哥,爹发了很大的火,命你立即回去。”青岚一脸惶急,这次父亲的震怒程度前所未有,看着都胆战心惊。
  “我现在不能走。”
  “不行,你一定得回去,大哥和你吵了一通,把事情都告诉爹了。爹听说你差点送命,气得把桌子都拍烂了,再不回去爹恐怕会亲自过来,到时候更糟。”
  “你告诉爹我不会有事,眼下她身子不好离不了人,等过几日我自会跟爹解释清楚。”
  青岚苦着脸劝告,“三哥,你比我更了解爹的脾气,该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我顾不了那么多。”他嘴里发涩。两般为难,只能护住最要紧的。“请爹原谅我的不孝,暂且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三哥!”话说到这份上,青岚急起来,“别做傻事,回去跟爹告个罪挨上一顿骂,再慢慢磨也就是了,她又不会跑。”
  “她会。”谢云书无助的叹息,第一次对弟弟吐实。“只要我一离开,她肯定会走,她根本就不想牵累我,特别是……误伤我之后。”
  “她……”青岚愣了半天,“三哥你当时死活拦着她,是怕她一去不回?”一直想不通,三哥为何生死一线都不肯退让,竟是……
  “她是暂时乱了心智,不会真伤了我。”
  他也不清楚放任迦夜离开有什么后果,那样混乱的情绪前所未有。他不能冒险,若是伤了人,又或泄露了身份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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