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125/161页


  谢曲衡一噎,自知理亏,索性不顾情面道破。
  “君公子当年去过扬州,自是知晓舍弟当年与君小姐一番孽缘,如今小姐既入君府,舍弟早该断了妄念,君公子对令妹的疼爱天下皆知,身名自与过去不同,还请另择良配。”
  “另择良配,放眼江湖,可还有比谢三公子更出色的英材俊彦?”君随玉似笑非笑。“谢兄是觉着蹁跹名份上是我义妹,配不上嫡出的公子?”
  “不敢。”谢曲衡口称不敢,眼神却是不屑。“我只知娶妻当娶德,纵然君小姐貌如天仙妆奁逾万,谢家也断不敢迎她入门。”
  这话说得极重,君随玉顿然色变,脸已沉了下来。
  “要说身份,蹁跹是君王府亲出小姐,我一父所生的妹妹,哪里配不上谢云书。”他目光冰冷,夷然不悦。“说起德行,她在天山上十余年,谢三公子再清楚不过,何有供谢兄指摘之处。”
  谢家众人一时怔住。
  谢景泽脱口。“她怎么可能真是君王府的小姐。”
  君随玉眼神黯了黯。“蹁跹……生于扬州,是先父当年与另一名女子所出,爱如掌珠,视若珍宝,二十年前迎回西京时不幸失散,流落西域。先父为此耿耿于怀,苦寻多年渺无音讯,郁郁而终。直至四年前在扬州寻回……”
  “我本是为她才去谢家,为免过于引人注目隐姓化名,起初因年纪对不上始终不敢确定,后来才探明了真实无误……谢兄若是不信,可查君家族谱,蹁跹之名为先父所取,早已载入宗谱。”
  “那为何又宣称是义妹。”青岚不解。
  “蹁跹执意如此。”君随玉叹息一声,“事已多年,无谓再增街巷风闻,她不愿逝者声名受累。”
  心狠手辣的魔女……突然变成了君王府如假包换的千金,听到的都有些绕不过弯。
  “昔年她与谢三公子情投意合,如今误会冰释,她也重归君家,如能洗脱纠葛约为婚姻,实是再适合不过,谢兄何必执于成见。”君随玉诚恳的拱手,“不为其他,就算是为谢三公子一番心意也请多加斟酎。”
  谢景泽有些犹疑,青岚眼巴巴的望着长兄。
  谢曲衡放缓了口气,想想对方来日无多命如游丝,仍是不赞成。“君公子诚意相告,请恕在下先前无礼,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家父四年前已断然反对,实不敢应允。君小姐门第容貌俱是一流,调养好身体后不愁佳偶,君公子还是请放舍弟出来吧。”
  君随玉默然片刻,忽然冷笑。
  “说来说去,谢兄还是嫌蹁跹配不上令弟,可偏偏谢三公子却似并非如此,听说曾经宁肯脱离谢家也不愿作无情之事,这又该如何。”
  “君公子说笑了,结缡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岂有任性妄为之理。”
  “喔?”君随玉语音从容,不徐不急。“我倒觉得谢三公子是性情中人,若真因此不容于谢家,君王府招赘了也无妨。尽管有些委屈,但能与心上人比翼连理,想必三公子也不会太计较。”
  谢曲衡立时青了脸。另外两人也不禁变色,若谢家看好的继承人被君王府招赘,颜面真个荡然无存。
  “君公子可是要挟。”
  “笑话。”对方出言不逊,君随玉却神色不变,一语双关。“谁能勉强谢三公子作不愿意的事。纵然是亲兄长……也未必做得到吧。”
  “或者我放出风声,有意招一位妹婿,以谢兄揣度第一个着急的会是谁?”沉声一笑,君随玉云淡风轻的掸了掸袖子。“还请多方考虑为上。”

  遂愿

  僵持了半晌,无一人开口。
  连谢景泽都忍不住暗里递眼色。
  谢曲衡青着脸沉默良久,终于说了句话。
  “此事须回禀家父,曲衡不敢擅专。”
  情势忽然转换,君随玉仍是谦和有礼。“那是自然,还望谢老前辈体谅小儿女一片痴心,务必予以成全。”
  一名亲随走至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君随玉展颜一笑。
  “请谢三公子。”
  谢云书隐约诧然,料想必定闹得不甚愉快,可所见却是长兄一脸怒意,二哥神情古怪,青岚挤眉弄眼。
  君随玉带着笑意,极亲切的颔首。
  “三公子来得正好,几位兄弟候你已久。”坦白说,对这个妹婿确实很满意。
  谢云书微一犹豫,当面直言。
  “君公子,仓促提起或许冒昧,但我要带蹁跹离开贵府,还望准许。”
  “离开?去哪。”君随玉早在意料,却故作惊讶。“虽然蹁跹早晚是谢家的人,现在到底未过门,去扬州怕是不合适。”
  谢云书愣了一瞬。
  “适才我正和谢兄商议两家联姻一事。”君随玉闲闲的道。“许多事初步有了共识,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大哥……答应了?
  他愕然看向兄长,兄弟们怪异的表情登时有了答案,必定是对方说了些什么,迫得意志如钢的谢曲衡不得不点头。模糊猜到些大概,不禁想笑,这君随玉果然不是等闲人物。
  “蹁跹……身子太弱,想必你都清楚。”收起客套,君随玉有些伤感。“谢家家大业大人事纷繁,只怕她经受不起。”
  “我不会让她费半点心思。”
  “若真娶了她,必定要耗诸多心神,麻烦不少,你可想好了。”
  “能得她做妻子,这些又算什么。”
  君随玉宽慰颔首,没再说一句。
  “大哥。”
  待君府的人皆退了下去,他唤了一声。
  “都是你做的好事。”谢曲衡怒气难平。
  谢景泽想想又好笑。“如今你可算遂了心愿,大哥都让步了,爹想必也不会反对,总不能让你真做了君家的赘婿。”
  赘婿?
  九微扑哧笑出来。
  “我本想带她离开君府,去扬州之外的地方,不涉入两家之界。”
  “那爹娘算白养了个儿子。”谢曲衡不给好脸。
  他凝望兄长,既是解释也是恳求。“情与孝我只能取一头,爹娘尚有其他兄弟侍奉敬养,她却唯有我,还请大哥见谅。”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罢了……世事难料,谁知她竟摇身一变成了君王府的小姐……”三弟又授人以柄,若再坚拒于情于理都盖不过去,谢曲衡闷道。“爹那边由我去说,与其让她拐了你在外头浪荡,不如收在家里来得安心。”
  就算再有什么出身来历的风言风语,凭君谢两家的实力足以压下,总比放两人飘泊在外的好。
  最为固执的兄长终于悻悻然妥协,紧绷的心放下了稍许。袖子忽被轻扯一下,青岚灿烂的笑脸现在身畔。
  “恭喜三哥。”
  他怔了一怔,终于笑起来。
  轰动江湖的传闻在数日之内飞遍了天南地北。
  谢家即将与君家共结秦晋之好,江湖最为人称道的世家子终于有了成婚之想,挑动心弦的佳人来自何方,成为炙热的讨论焦点。
  君王府视同拱璧的小姐出身何地,如何被君随玉带回府中,何时见到了谢云书种种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由于太过神秘又毫无征兆,什么样的离奇传言都有,漫天纷飞。
  有说她不过是君王府旁系远亲,出身卑微,仅是南北两大势力联合的借口;也有人说她貌如无盐,以秘药惑了谢家三公子的心神,诱得男方对她死心塌地非卿不娶;更难听的说法是她用邪法掳惑了君随玉,却又对谢云书动了心念,百般暗算,才有结亲一事。
  风言越来越离谱,甚至超出了理性,愈传愈荒诞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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