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2/161页


  动作迅捷下手狠辣,又善于把握时机,难怪能撑到最后。看来自己遇上了一个不错的伙伴。
  已经是第六日。
  场中还剩下四人。
  另两人也是携手攻击,攻防之际配合无间,与他们这种仓促的合作大不相同。
  夕阳如血。
  风吹过腥气弥散的沙场,像一只温柔的手抚过死者的脸。
  教官负手而立,神色不变。
  “再杀一个,你们就可以离开。”
  铁一般的话语钉入耳际,宣告着不容逃避的现实。
  杀谁?
  四双鹰隼般的眼睛对望。
  那两个的状态明显好过他们,鹿死谁手并不难猜。
  如果内力不曾受制……一线念头蓦然掠过,又被他抛诸脑后,生死之际,已无余地去嗟怨叹息。
  “你们没有机会。”冰冷的目光直视,“伤势要比我们重得多。”
  少年抿了一下唇,没有回答,缓缓提起了剑。
  “唯一的可能是你们互相厮杀,活着的人可以留下来,我们不会动手。”明白同伴的心思,另一人补充。“主动攻击我们没有意义,到时候你们两人都会死。”
  “反正你们只是偶然联手。”
  “聪明的人该明白哪边赢面更高。”
  “和你的同伴博杀,尚有一半的机会可以生存。”
  “放心,我们决不插手。”
  说的是事实,也极有道理。
  原本就陌生的人,并不会因为迫于形势的短暂倚靠而生死相托。
  理智分析局势后早明白该怎么办。
  是命运拔弄吧,他们这些无怨无仇的人被逼迫至此,陌路相逢。
  又是什么样的权力,让那些人冷冷的旁观,等一个鲜血飞溅的结果。
  他看向两日内并肩作战的少年,对方也同样回视他,冥冥中仿佛有相同的情绪在翻滚激荡,年轻而锋锐的眼中渐渐涌起意气。
  一瞬间,剑光划破了暮色。

  赐名

  门,开了。
  一具具尸体从场中抬出,被板车拖走。远处的葬地上已经挖好了墓穴,这些早凋的生命将被一起掩埋,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能活下来的,只有强者。
  没有悲伤,没有眼泪,生命的尽头仍然是一片黑暗,不等触摸到期盼已久的乐园,已落入黄土成为荒木蔓草的滋养。
  他们也是被抬出来的,侧着头目送那些曾经朝夕共度的同伴,生与死,如此轻易的划分。不愿再看,他收回视线躺下,身边的少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露齿一笑,却因牵动了伤口而呲牙咧嘴。
  他的心忽然稍稍温暖。
  最后的一刻,他们没有互相残杀,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向更强大的敌人挑战,以重伤濒死的代价换来了生存下去的机会。
  即使在抛舍一切情感的炼狱,也会有些东西凌驾于求生的本能之上。
  非常傻。
  但,值得。
  即使全身上下痛得简直要晕过去,即使那一剑差点斩掉他的手臂,还是值得。
  他也笑起来,又轻咳,气若游丝。
  “我们还活着。”
  “活着。”同样喑弱的声音回答他。
  足足一个月,他的伤才养好。
  半个月的时间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医仆说有一剑离他的心脏只差半寸。
  养伤的待遇和从前有了天壤之别,创药也神效的多。能明显感觉出仆役的举止尊敬有加,甚至是略带敬畏。
  “看来再过几天就要谒见教王了。”翻着刚送来的新衣,少年的唇微勾。在同一间房养伤,生死患难,业已熟悉如兄弟。
  他瞥了眼,新衣质料手感与过去的粗服迥异。
  “见了又怎样?”
  “就算正式晋入弑杀组。”
  “弑杀组?”他略为诧异“还有试炼?”
  “你什么都不知道?”少年笑了,眼神明亮,偏着头替他讲解。
  魔教之中至高无上的唯有教王一人。而后设左右二使,左使掌智,主管教中事务;右使司刑,执裁教律教规。上下等级明确,法度森严,对于触范教规的处置向不容情。
  其次为三大长老,夔长老掌杀手训练,统管战奴营及淬锋营;獍长老主理西域三十六国的朝贡往来;枭长老执内政事务,协助左使管理教徒。
  再其次,即是七杀。
  弑杀组,是通过重重试炼的少年杀手总称。七杀则为弑杀组之精英。只有刺杀一国之君或重臣之时才会出动,直接受命于右使,地位之高仅次于三位长老。若说弑杀组是剑,七杀便是无坚不摧的锋。
  “七杀……他慢慢思考,“七个人?”
  “不错,历来是七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听说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只在有人死去时才会增补,弑杀组也一样。”少年手枕在头下,露出神往之色。“前一阵折损了不少,所以我们才有机会。”
  冷酷到极点的层层选拔,每一个杀手背后倒下的人恐怕是难以计数。
  他凝视着屋顶,默默出神。
  “你多大?”少年看了看他的脸,忽然换了话题。
  “十五。”
  “原来和我一样……少年愕了一下,“我还以为比我小,中原人都像你这样?”
  他仔细打量少年的面目,轮廓分明,浓眉俊目,肤色犹如小麦。
  “你是西域哪一国人?”眼角仿佛略带几份汉人的形态,一时竟看不出。
  “我是流民,不知道出身哪一国。”少年谑笑起来,神色含混。“倒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到这里,可是离中原好几千里呢。”
  他沉默了一会。“我是被人捉过来。”
  “谁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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