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50/161页


  “时候已晚,无庸多谈,两位还是改日再议吧。”言毕转身而行,竟似毫不关心。
  “迦夜。”
  千冥的杀气忽然隐去,踱至她身后。拉起细白的手,衣袖滑落,他将唇压下去,轻舔臂上的一点鲜红,如焚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男子。
  “你想要的,我已一一做到,如今该轮到你遵守诺言。”
  室内一片寂静,暧昧的气息弥散,紫夙兴致盎然的挑眉。
  “何必那么着急。”漆黑的眼瞳看不出情绪。“我答应过的自会信守。”
  感觉到僵硬,千冥笑了,轻薄的神色似玩笑又似认真。
  “你的狗驯养得太好,撵走了都能自己回来,我怕再晚一点,属于我的会落到别的嘴里,那多可惜。”
  九微眼中泛起了冰霜,却默不作声。
  迦夜静立不动,任由肆意。半晌,用力抽回手。
  “今天晚上,我会去你房间。”

  同归

  他看她卷起袖子,用力擦洗千冥触碰过的地方。无法掩饰的厌恶,嫩薄的肌肤被反复摩擦,渗出了点点血红。
  “别擦了。”待醒过神,他已握住她的手,夺过了肆虐的布巾。
  迦夜没有反抗,愣愣的一动不动。
  呆了很久,天色一点点转暗,她起身坐在妆台前,拆开微散的发,用牙梳细细整理,重又挽得一丝不乱。
  脸很白,她取出从未用过的胭盒,吸了几口气都探不下手,烦乱的摔落在屋角。艳丽的胭脂散了一地,香气旖旎,给房中添了几许柔媚。
  “别去。”
  他揽住单薄的肩,镜中的素颜白如霜雪,近乎透明的脆弱。“你会后悔。”
  千冥在众人当前要求践约,无非是迫使迦夜表明态度,在紫夙与九微同盟的现况下,她确实太过冷淡,除了不得不表态的情势出言支持,多数都在观望,难免会引来千冥的猜疑。
  “……能杀教王,我不在乎这个身体怎样……”长睫微颤,她的声音清冷脆利,如冰斩雪。“他肯忍到这个时候,不可能再让。”
  “或者离开,不卷进这场是非可好。”知她素来意志坚决从不更改。他低声恳求,五内如焚。“你根本受不了别人碰你,何必为难自己。”
  “我答应过……”她说不下去,紧紧掐住了手心。
  虽然杀伐无忌,迦夜却一向守信,言出必践。若非如此,千冥也不会放心等到事成之后才染指。
  “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不如一走了之。”从未想过的隐秘希翼猝然脱口,他一时摒息。“或者放弃权位,和我一起离开天山?”
  垂首良久,迦夜抬起头。
  深如寒潭的眸子幽黑难测,突然浮出讥讽。
  “和你一起走,你以为你是谁。”
  锋锐如刀的话刺入心臆,立时见了血,冰冷得冻僵了感情。
  “我的决定,与你何干。” 她没有多看一眼,迈步出门。
  在门口顿了一顿,纤小的身子有种柔婉的倔强。
  “你赶回来我很高兴。”
  “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水殿之外,白石路径在夜色下延伸至远方。
  她忽然顿住脚,盯着远处一株高大的碧树,花期已过,层层青叶婆娑随风,夜鸟栖宿,万物一片幽静。
  树下,有重重的阴影,仿佛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淮衣,如果你还活着……
  看到今天的我,会不会很失望。
  假如当年我不是那么无能……也许……
  女孩立了许久,默默低下了头。
  房间一片漆黑。
  姿势都不曾变过,第一次觉出寒意彻骨的绝望。
  夜,一分分深沉。
  每一分都如水火交煎。
  他不愿去想迦夜现时的情景,却又无法不想。
  想她微凉的肌肤,清冷的体香,想她在别人身下任凭轻薄,必定又是紧咬着唇。
  想她绝情的话语,讥讽的目光。
  那一抹冷漠孤绝的秀色,刺得人鲜血淋漓。
  由人轻鄙卑微至此,仍无法转身而去,找不出任何支持下去的意义,他恨不得将自己痛殴一顿。
  窗外沥沥下起了雨。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长得没有尽头。
  仿佛过了一百年,终于传来了几不可闻的脚步。
  门轻响,迦夜踏进来,衣上沾满了泥土,鞋污得不成样子,手里还提着一件东西,鲜血从腕间滴落,地上留下一行湿漉泥泞的足迹。
  没有着外衣,一身中衣透湿,紧紧贴着娇躯,黑发狼狈的搭在脸颊,水珠从小巧的下颔滚落,微寒的轻颤。
  “你……还在……”她露出一丝微笑,身子冷得像冰。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细白的指尖满是划伤,混着污脏的泥,捋起袖子,横七竖八的伤口在素腕上怵目惊心,缓缓渗出鲜血。
  无法按捺的杀机涌动,他转身便走,被她拉住。
  “你去哪。”
  “我去杀了他!”他振臂挣脱。
  未出几步被她从背后扣住,湿淋淋的手臂环住他的腰。
  “和他没关系。”她的声音很低,背心渐渐浸湿,他觉不出是冷是热。
  见他不出声,她将衣袖往上卷了卷,鲜红的守宫砂仍在。“伤是我自己划的。”
  僵硬的身体转回,目光诧异而迷惑。她却不再解释,放下了一直拎在手里的东西。
  “衣服很脏,我先去沐浴。”
  待迦夜从浴室中出来,他正盯着桌上的物件。
  她的外衣撕成了两块,分别包裹着一堆骨骸。一堆属于女子,显然年限较长,另一堆应该是尚未成年的男子遗骸。
  迦夜默不作声的取出两只玉坛,将骸骨小心的放入,细致的一点点装好。
  “这两具骨骸,一具是我娘,一具是淮衣。”肤色明净如瓷,迦夜黑发垂肩,神情平静,并无悲恸之色。“我夜里去挖了出来,我娘当年被草草埋葬,找到了又不能确定,所以滴血验骨,费了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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