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59/161页


  接过花,她扯下一片抿入口中,神情有些奇特。
  “你与白家交情如何?”
  “多年世家来往,还不错。”他不解其意。
  “劝他把这花拔了吧,有毒。”垂睫看着掌心的花,不经意的随口,指尖又扯下一片噙入齿间。
  他惊疑的盯着她,怔了片刻。
  “什么样的毒。”
  她似笑非笑的抬起眼。“倒也不是什么剧毒,久服才会显现。”
  “会怎样?”
  “成人沾了无妨。”她嗅了嗅花香,漫不经心。“但对孩子有效,时间久了会停止生长,终身如孩童。”
  他静了半晌,忽然握住纤细的手,制止了她拂弄花朵。
  “你不是经脉受损!”
  “当然不是。”腕间传来痛楚,她任他握着,神色不变。“那是给教王的说辞,我长年食花才会如此。”
  “你明知有毒,为何……”灵犀一闪,蕴着怒意的话语突然顿住,心头一寒。
  “你猜的不错,是我心甘情愿服下的,以免步上我娘的后尘。”迦夜笑了笑,仰首看群星明茂,匀美的侧颜柔似静月。“可惜找到这种古籍残卷里所录的花需时良久,不然该看来更小些,可以多省点麻烦。”
  “……”
  “不嫌费事就让白家铲了它,不提也无妨,反正与我无关。”她偏过头,小小的身子凭栏轻晃,无端生出苒弱无依之感。
  她言辞轻松,毫不在意,他却难以平抑乍然听闻的惊骇。
  明知后果,持续一年年的以身就毒,隐秘的坚持,究竟出自怎样的意念。
  每一瓣咽下去,就断绝一分正常的可能。维持着孩子似的外貌,背负着妖异的传言……
  “迦夜。”他沉默的静了许久。
  “嗯?”
  “难道今后永远这般,再也恢复不了?”
  “大概吧,也没什么要紧。”她不甚看重。“这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
  “你……一点都不在乎?”
  “总比屈身事仇好。”她微微一笑,坦白的直承。“两害相权取其轻。”
  ……
  “你那是什么表情,和你又没关系。”略带奇怪的划过他的脸,她疑惑的问,黑眸茫然不解。
  捉住她的手,将唇贴上冰冷的掌心,他的声音很涩。
  “我在想……这种代价实在大了一点……”
  “我认为值得。” 心神有点恍惚,手心温软的触感令她陌生,不知为何没有抽回。“哪怕是附上我的命……”
  “不值得……完全……不值……”话语到最后变得模糊,她半猜出来,诧异的凝望。
  天已经全黑,背着月光,看不清俊脸上的神色。
  ……他似乎……很难过……?

  闺怨

  数日后,新嫁伊始的白家长女白璎络回门省亲。
  上上下下都喜气而热闹,连带暂栖的宾客都骚动起来。不少慕恋已久的江湖侠少对白璎络出嫁甚是遗憾,企盼能今日再见一见这位江南第一美人。
  他并未去前厅,留在苑内与迦夜下棋。
  迦夜多年未碰棋子,连下法都生疏了。但天资聪颖,棋风缜密不易中伏,进步极快,静谧的院内除了落子再无余声。
  他放下一枚白棋,看她思索。
  长长的睫毛闪动,认真的盯着棋坪,单手支着颔,小脸秀气而稚意,纤弱可爱,令她困扰都像是一种罪过。
  细细的看了又看,想了再想,黑白分明的眸子抬起,清冷的声音脆而好听。
  “我输了。”
  仿佛从梦中惊破,他回过神收拾棋子,迦夜的骄傲不许人让棋,这是她输的第四局,也逐渐需要认真起来应对。
  在中元落下一记应手,他似随意的开口。
  “迦夜。”
  “嗯?”
  “过几日去扬州可好。”
  悬空的手静了一下,轻轻放下黑子。
  “去那里做什么。”
  “天下三分明月,两分独照扬州,不想去看看?”
  “听起来是个好地方。”
  “确实不错,我可以保证。”
  “不过……我也听说中原四大家,首重扬州谢。”
  “你还听说了什么?”
  “据说到扬州的武林人士都会去谢家登门拜望,令尊的声望比一方太守犹有过之。”一边说,一边落子依旧。“还好我不是中原武林人。”
  “你不想去?”
  “有必要么?”
  “或者不去我家,只是看看风景?”
  “风景哪里都有,何必自寻烦恼。”
  “我不会让你觉得麻烦。”他耐心说服。
  “和谢三公子牵扯本身就是麻烦。”她不为所动。
  “到目前不是一切安好?”
  “那是因为那群女人还没皮厚到围住你盘东问西。”她冷冷的瞥过一眼“我一定是昏了头才会与你同行。”
  “你很后悔?”他眯起眼,按住一声微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她继续埋头棋局。
  “一人独行未免寂寞。”
  “无所谓,习惯就好。”
  “我是说我。”他闲闲的调侃,落下一记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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