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女少卿》第2/100页
“滚。”
吴枕云正埋头吃得津津有味,远处就来了一位坏她兴致的人。
她眼疾手快,端起面碗就要进食店里躲起来,可那位坏她兴致之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腿脚利索,三两步就赶到她面前来。
“吴少卿。”那人横刀在面桌上,浓眉大眼一皱,道:“有案子了。”
若是没有案子,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截她。
看看他这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手里还拿着断马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大哥是来打劫的呢!
桌面上的断马刀刀刃明晃晃的,闪得吴枕云双眸发憷,可她还是不肯放下面碗,说道:“杨大哥,等我吃完这碗面行吗?”
生怕杨大哥提起大刀横在她脖子下,她双指一并,暗暗用力压住刀柄,道:“还有最后几口,你就让我吃完嘛!好贵的!”
十五文钱的精肉臊子打卤面不贵,她添进去的四两肉倒是挺贵的。
大理寺捕头杨武郎很是着急,望着天色,苦劝她道:“吴少卿,再晚就不好查案了。”
“此言差矣,月黑风高好作案,自然也好查案。”吴枕云扒拉一口打卤面,胡乱掰扯了一番瞎道理,口中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着:“有些事白天未必能看得清,一到夜里就明了了……”
“卑职见过赵知府。”
她对面的杨武郎突然起身,对着她身后躬身作揖,毕恭毕敬道。
赵知府?盛都哪里冒出个赵知府来?
吴枕云捧着面碗转过身,偶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人。
他来时,眉上风止。
深绯襕袍,玉石蹀躞带紧束于腰间,坠着一枚银鱼袋,缎带束发,鬓若刀裁般干净利落,身姿挺立颀长。
天际几抹冷光落在他眉眼间,疏离淡漠,淡薄的唇角蕴着止息的寒风。下颌线条分明,颈下露出干净硬挺的纯白内衬衣领,喉结处薄薄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绯。
举手投足,从容矜贵。
他一步一步走近,深邃的眼眸淡淡略过吴枕云,冷冷扫了一眼她手中那碗吃得快要见底的打卤面,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与她擦肩而过。
食店内走出几个身着官袍的人来,满脸堆着笑请他进去,道:“赵知府,里边楼上雅间请!”
“早听闻赵知府喜欢这家食店的打卤面,下官命人早早定下了上好的雅间,只等着赵知府来呢!”
“赵知府肯来赴宴,已是下官们莫大的荣幸了!”
他神色冷清,负手其后,迈步入店,忽地想到什么,脚下略顿了顿。
“杨大哥,我们这就去,速去速去!!”
他脚下稍稍一顿,捧着面碗发怔的吴枕云就吓得赶紧急急地扒拉了两口卤面蒸饼,丢下碗筷,一抹唇角,脚下逃命似的往案发现场去。
再不跑,这里就要变成血腥的案发现场了。
“吴少卿!错了错了!这边这边!”
杨武郎赶紧追上吴枕云,领着她往孙府去。
“明明怂得要死,偏偏任性妄为。”
“还不是你惯出来。”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碎碎念:“呵,纯良无辜?”“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吗?”“滚。”“非要吃得这样急,生怕呛不死是吧?”“她害你这样惨,若她被呛死了,你该高兴才是。”“滚。”“明明怂得要死,偏偏任性妄为。”“还不是你惯出来。”“滚。”以上,都是男主自己和自己的脑中对话。
第2章 人们善于说谎
“死者是孙府主人孙德正,年五十六,仵作勘验,死亡时间约莫是在十一月初六戌时至夜半子时这段时间,铁棍贯穿其心肺,流血竭尽而亡。”
身着绿袍的大理寺司直杨文诗与吴枕云粗略说了一些案情,并领着她到案发现场——孙德正的浴室里查看。
吴枕云到孙府时,酉时过半,孙德正的尸体就陈在浴室外头的廊下,厚厚的白布从头盖到脚,几个小厮婢女跪在一旁低声哭泣,而孙德正的独女孙五娘子站在远处,双目呆滞地望着这边,没有走近。
吴枕云走到死者旁,缓缓揭开死者身上盖的白布,死者身上虽然被擦拭过,但还是能看出来死者曾浸在血水中,指甲、头发和身上褶皱处都有血水残留。
死者胸前正中处有纺锤形刺创伤,刺创管贯穿到后背形成贯通性刺创,根据刺创管的方向判断,胸前正中处为刺入口,后背为刺出口。
刺入口比刺出口高出一些,应当是从上往下刺入。
吴枕云对比了死者创口与那根沾满血的铁棍截面,初步断定凶器确为这根两指粗,手臂长,一端锋利尖锐的铁棍。
进入浴室之前,吴枕云用干净的黑布裹住脚下的乌皮六合靴,再缓缓踏入浴室,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富贵人家的浴室,用竹帘隔成三个小间,最里面那间为洗浴间,死者就是在洗浴间里被发现死亡的。
吴枕云半蹲下来,沿着浴室门到最里间,用竹镊捡起地上的些许砂砾、脚底碎泥和几根掉落的头发,白纸包好递给司直杨文雪。
杨文诗跟在她后面,说道:“卑职刚才盘问过孙府的人,说是孙五娘子这两日一直没看到父亲孙德正,便命人四处寻找,最后在这间浴室里找到了死者。”
吴枕云问她:“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是谁?在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孙府的小厮王成,约莫是在今日申时左右发现的。”杨文诗也半蹲下来,跟着吴枕云一步一步往里间挪步,道:“当时浴室的门是从里头反锁起来的,孙五娘子命几个小厮用力撞开浴室门,王成是第一个冲进来并发现死者死于浴桶之中的。”
吴枕云再问她:“今日进到这浴室的还有谁?”
杨文诗道:“除了孙府三个小厮外,还有孙德正的独女孙五娘子以及孙五娘子的丈夫郑大勇和她堂弟孙浩。”
“命人拓下他们的鞋印。”
“是。”
杨文诗起身出了浴室。
吴枕云一人走进浴室最里间,满浴桶的血水直接映入眼帘,血红腥臭,作呕难闻,血水溢出,滴滴答答淌了一地,又湿又滑,地上还有乱七八糟的鞋印。
死者坐在浴桶里沐浴,胸前正中贯穿一根两指粗的长铁棍,涌出鲜血染红了浴桶里水。发现死者后,孙府的小厮将死者从浴桶里抬出,放到浴室廊外并报官。
浴桶周围这些乱七八糟的血鞋印应该是孙府的几个小厮搬动死者尸体时留下的。
洗浴间正当中是浴桶,贴着浴桶脚边的是一张踩踏矮凳,浴桶周围散落了大大小小的木盆木桶和木勺。窗前立有一杉木衣桁,上面还挂着巾帕、衣物等,屋角还有几盏立柱灯,点着白烛。
吴枕云扫一眼,脚下慢慢移步,转过身看向浴桶上方。
浴桶的上方架着一根双臂粗的中空竹木管,竹管一截一截地往上架,再直穿过墙面,墙面另一边就是烧水房。烧水房将烧好的热水灌入高处竹管,热水再顺着竹管流到洗浴间里的浴桶中。
她的目光最后又落在了浴桶上。
吴枕云小心翼翼地走近浴桶边上,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捂住口鼻,凑近浴桶细看桶内的血水。血水表面漂浮着染血的蜀水花,蜀水花香气浓郁,一般用来沐浴,还浮着一块方巾,方巾也全都被血水染红了。
除却死者的血液,这就是一桶再寻常不过的沐浴水。
“这是……”吴枕云再细看时,发现有些细小的东西附着在蜀水花和方巾上。
“来人,拿木漆托盘进来。”
吴枕云冲外面吩咐道,并用竹镊夹起血水里的蜀水花,再拎起泡在血水里的染血方巾,置于木漆托盘上。
她轻轻地夹起蜀水花上粘附的东西,凑近细看,蛾眉紧蹙,“白蜡?”扭过脸又看向那满桶血水。
满桶的血水浑浊污糟,将一切罪恶都卷入其中,令人难辨其中是非。
随后她清除了血水里大部分蜀水花,发现了漂浮于血水上的点点白蜡,白蜡不溶于水且轻,即使表面染了血,一用清水洗过就能露出白色蜡体来。
这些白蜡本来就很少,很细碎轻薄,混于深红血水中,不易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