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无私》第5/24页


  
  老鸨子一愣,瞬间又活络了过来,满脸堆笑,“叫如白,我家的活招牌。您昨晚叫得轻轻热热的,今个儿怎么就忘了?”
  
  “如白?名字倒是不错。”赵大挥挥衣袖,道一句,“找人给她打点打点穿身喜庆的,明天我派人来接。”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原地儿只听得见老鸨子尖利的叫声,“如白,如白,起来啦,你个小蹄子交大运啦……”
  
  ……
  
  说的是纳妾,实则比纳妾还不如。
  
  他赵随一年三百六十日,至少一半时间都在外头眠花宿柳与人调脂弄粉。仗着自己排行老大,手上又还拿得起几分生意,隔三差五的就往自己院子里弄人。也不挑日子,起兴了就叫顶红轿子去接了往屋里抬。
  
  他娘为这事儿气了好几回,无奈制不了他。他那正房更是个没脾气的,走在院子里看见了这些青楼女子,还能点个头问声妹妹好。好在这赵随还算识得眼色,只把人放在别院,没敢放进住屋来。说了多次,这赵老夫人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倒是那些风月场上摸爬出来的,骨子里生的就会来事儿。常弄个心机使些眼色什么的,自己人排挤自己人,一来二去又赶出去不少。
  
  进门那会儿,如白姑娘抱着她那点体己坐在小红轿子里,满心满眼的还装着楼里姑娘们羡慕的言语。一个道声恭喜笑道句,“妹妹好福气”,又一个凑过来甜甜蜜蜜的叫一声“赵夫人”。还有些个心里不平衡的,醋溜溜的说上一句,“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这以后的日子啊有你好受的……”
  
  这走到半路,忽的轿子就停了,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都不见动静。如白掀起帘子四下张望,前头的轿夫回道一句,“白大人在菜市口监斩呢,咱红轿子不能过去,会引了煞气……”
  
  后头那个喃喃的补一句,“真不吉利,怎么又遇上白大人监斩……”说来也当真是巧,赵大几次纳妾都遇上白大人,不是碰着正在斩就是碰着刚斩完的尸首敲锣打鼓的游街示众。白大人那一张死灰的脸色顶在前头,看了叫人心底发虚。
  
  如白自小到大从未看过斩首,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从轿子里钻出来,嘱咐轿夫一声,便随着人群瞧热闹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姑娘,没什么繁文缛节可讲。在那见不得人的楼里关了三四年了,今个儿总算能自由自在的上街逛逛了。
  
  菜市口,早有好事者把那故事说了个天花乱坠。说什么今日斩的是去年冬天收押下的一名死囚,原本是放在斩监侯里等着秋后问斩的。昨日晚上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疯药,竟然凶性大发打死了另一名囚犯,兼连伤了两名狱卒。皇上早朝时听闻此事气的脸色刷白,朱砂一勾直接改判斩立决。白清打那殿中跪了,道一句“微臣失职”请求亲自监斩。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出。
  
  斩台上,白清大人正襟危坐,一身绛紫色官服穿的一丝不苟,手侧的滴漏一下接一下的敲着,似在替阎王爷计算着时辰。昨晚闹事的死囚也被押了上来,一身乌脏的囚衣配上一脸不屑的笑容。背后背一枚剑型名牌,上书“薛继”二字并一个红叉。
  
  众人抽了一口气,这薛继不是前朝薛太师的小儿子,当今皇后的同母胞弟吗?去年刚封的轻车都尉,今日便沦落为阶下囚了?
  
  有人叹道:皇上可真是要把薛家满门赶尽杀绝,说不定隔日这皇后也要换人了。
  
  监斩吏诵读了薛继的罪状,满满一长卷,分门别类记叙了他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罪状,说得百姓都群情激愤很不得脱下鞋来往台上砸。
  
  白清一拍惊堂木,制住了气氛。又挥挥手为他上一碗薄酒,打那高坐上问道一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薛继俯身喝了一口碗里的酒,哈哈大笑三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有一句话你们得记清楚――”也不知哪儿来的歪风吹散他的一头乱发,只听他道,“没有我薛家,就没有他李……”
  
  就那么一刹,斩字令落地,刀斧手上场。
  
  斩杀的时辰未到,一个人头就已咕噜噜的掉落了下来。那落了地的人头还睁着眼,抽动着嘴似要说尽那半句未完的话语。
  
  场上响起“呀”的一声惊呼,众人如鸟雀乍散。
  
  白清离了座儿拾了人头纳入八宝盒之中,脸上写的是波澜不惊。薛继的一双瞳孔还未散开,就在盒里直勾勾的盯着他,当真是个死不瞑目。白清单手一抹替他闭了双眼,交与身边的监斩吏,道:“回禀皇上去吧。”
  
  那尸身还扑倒在场上,颈口一下一下的向外喷着鲜血。血洒进碗里和酒水混在一起,还在那儿飘飘袅袅的冒着热气。刀斧手怕煞着戾气暂时不敢靠近,没一会儿黑黑红红的东西便流了一大摊子。再瞧一眼远处,一顶小红轿藏藏掖掖的躲在转角后头,露出一对五彩斑斓的轿杆,两个万分面熟的轿夫蹲在墙根子下与人插科打诨。人群里,一个粉色衣衫的姑娘跌跌撞撞的向他们跑去。
  
  如白逃了,抱着她的小包袱一口气跑回了轿子边,边跑还边拍着胸口小声喘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砍了……”
  
  人群里有人议论:
  
  “前阵子还听说这薛继是要赦了的,今日怎么就杀了?”
  
  “先皇时候薛家就知道仗势欺人,杀得好,该杀!”
  
  “圣心难测,说不定是皇上叫杀的……”
  
  又有人小声道:“这白大人真是厉害,简直杀人不眨眼呐。”
  
  另一人接道,“他是铁石做的心肠,亲兄弟都斩的下手,我们哪儿能和他比?”
  
  人群渐渐散去,如白姑娘乘着小红轿奔向她未知的赵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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