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行镖》第208/227页


彭无惧挤开人群,冲到侯在春的面前,急切地问:“大哥怎样了?”
侯在春和左连山对望一眼,神色黯淡了下来。
“侯阿大,你这个混蛋,快说,大哥是不是也回来了?”彭无惧双目立刻血红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了侯在春的衣襟,狂吼道。
“无惧,你冷静一点,你大哥他……”左连山连忙上前拦住他的双手,沉声道。
“我大哥怎的了?”彭无惧一把推开侯在春,又揪住了左连山的衣襟。
周围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然而悲伤的神情。
“你们怎么了?”彭无惧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勃然大怒:“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都想着我大哥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你们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我大哥早点死,对不对?”
“无惧,你别这么冲动……”方梦菁不忍他如此伤心,轻声说。
“你住嘴,是你让大哥自陷死地,我绝不原谅你!”彭无惧嘶吼着。
方梦菁彷彿被天上降落的雷霆当头劈中,只觉得浑身酸麻痛楚,这么多天来一直折磨着她的内疚之情此时潮水般涌上心头,令她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绞痛。
“对不起,是我不好。”方梦菁屏住呼吸,低声道。
“大哥没有死。”一个清朗浑厚的声音从背后想起。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却发现彭无望在张涛和长孙越的陪同下也来到了方梦菁的门口。
“大哥没有死?”彭无惧浑身剧震,转头望向自己的三哥,木然半晌,他摇了摇头,道:“三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骗我做什么,大哥已经死了对不对?”
“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为何不肯相信。”彭无望的脸上露出沉痛的神情道:“四弟,你年近弱冠,早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该知道,有些事便是百般不愿,既然发生了,便接受它。这个世上的事,并不是为了你我兄弟安排好的,也不是方姑娘能为我们安排好的,你莫再苛责方姑娘。”
“可是,大哥……去得实在太快。我,我还没有准备好。”彭无惧身子摇了摇,大嘴一撇,号啕大哭了起来。
彭无望眼圈一热,抢上一步将四弟揽在怀里,可是那变得瘖哑的哭泣声仍然响遍了整个刺史府。
彭无望抬起头,对长孙将军道:“将军该有军情和方姑娘商议,我们兄弟告辞了。”说着他小心地搂着已经哭得昏天黑地的四弟向府外走去。
望着他们兄弟远去的身影,所有人的心头都泛起了一阵深沉的淒凉。
黎明的曙光从天上青色的流云缝隙之间缓缓泼洒下来,薄暮消散的城头响起一阵阵刺耳的研磨声。上千名没有巡哨任务的大唐官兵开始埋头磨砺自己手上的兵刃。彭无望用心地将两把还算趁手的单刀磨得锋刃闪烁,满意地对着阳光观看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意。
“无惧好吗?”方梦菁睁着通红的双眼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他挺得住。”彭无望将双刀插到背上,淡淡地说。
“对不起。”方梦菁望着人喊马嘶的城北胡人大营沉默了良久,忽然道。
“不怪你。”彭无望摇了摇头:“大哥死得英勇壮烈,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毫无遗憾的终结。我们兄弟都希望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结局。”
“你已经下了死志?”方梦菁轻声问道。
彭无望微微一笑,轻轻一抬下巴,面向着胡人大营道:“她终于来了。我决定和她永远留在这里。”
“你能做到吗?”方梦菁叹息道。
“尽力而为。”彭无望挺了挺胸膛,奋然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望向方梦菁:“方姑娘,军情怎样?”
方梦菁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安守军让我们务必守足十天,到时候一切自有转机。但是塞外联军秘密移兵至此,到今日数目已经达到三十余万。只要他们维持前几日的攻势,不到一日,恆州必破,而长安也不会给我们任何支援。”
“事在人为,我们可以一试。”彭无望沉声道。
方梦菁站起身,点点头道:“关键是第一天的攻城战,如果我们可以顶住,塞外联军内部的变数便会一点点显露出来。第一日顶住了,以后便有希望。”她装作毫不在意地朝着彭无望看了一眼,轻声道:“请保重。”说完急急地一转身,微微一个踉跄,快步离开了城头。
“你也保重。”彭无望朝她挥了挥手,又开始在石板上用力打磨身旁的一把备用的鬼头大刀。
这口刀对于他来说毫无趁手可言,完全是无刀可用时的代替品。
这种厚背大刀唯一的好处是沉重结实,不易受损,即使刀刃磨损卷曲,仍然可以当作短柄狼牙棍来使。彭无望将刀刃磨光,在空中虚砍了几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不趁手?”红思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悠悠响起。
“义妹,你也来了?”彭无望抬起头惊讶地说。
红思雪坐到了他的身边,笑着摇了摇头:“大哥,这些年来,你到底用废了多少把刀?”
彭无望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你居然注意到了,你大哥我擅使断刀,一辈子糟蹋过的好刀不知凡几,数是数不过来的。”
红思雪打了一个忽哨,城阶上响起一阵悠然自得的马蹄声,她那匹赤红如火的胭脂马如风地从城下奔上来。她站起身,从马背上拿下一把通体流线型,造型异常精美的朴刀,递给彭无望。
彭无望悚然动容,长身而起,一把将刀接过,上上下下地仔细观看。刀上的锋刃在阳光下射出点点寒芒,虽仍然未吞噬人血,但是已然散发出狞厉无比的杀气,森寒入骨,令人如立于寒冬腊月之中。
“好刀!”彭无望由衷地说:“即使以魏师傅的精妙手艺,若无奇迹发生,亦难造出如此佳品。”他望向红思雪刚要说些什么,突然浑身一振,半晌说不出话来。
红思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将右手的袖口拉到腕边,紧紧闭上嘴唇。
沉吟良久,彭无望徐徐道:“如此好刀,我必不负它。”
红思雪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安慰的神情,转过头去从马上取下一串短刀,道:“魏师傅为你夜夜赶工,造了七把鸳鸯短刀,都在这些刀囊之中,大哥可要妥善收藏。”
“你缝的刀囊?”彭无望接过刀囊,想也不想,紧紧地束在了腰上。
“嗯!”红思雪微微点点头,脸上泛起一丝薄薄的红晕。
“我都不知道,原来义妹你也懂针线女红。”彭无望一边用力拉了拉连接刀囊的缎带,检查松紧,一边笑道。
“结实吗?”红思雪颇为担心地说。
“结实。”彭无望点点头,朗声道。
“那就好,我去城西看看,无惧他们在那里巡哨。”红思雪轻声道。说完,她也不等彭无望答话,便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彭无望怔仲了良久,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将那把朴刀抱在怀中,坐倒在蓝灰色的石阶之上。
熟悉的脚步声在彭无望的耳边响起,他猛的直起身,道:“贾神医,你也来了?”
一身黄衫的贾扁鹊耸了耸鼻子,瞥了他一眼:“我闲得无聊,就到处看看。”说完坐到他的身边。
“我正要找你,算起来我又该喝药了,快些给我。”彭无望笑道。
“我可不想浪费精神,我们眼看就要死在恆州,制作绝蛊的解药已成癡心妄想,这些药不喝也罢。”贾扁鹊冷然道。
“你给我喝吧!”彭无望道:“一个月不喝绝蛊酒,我只感到浑身不对劲儿,一会儿杀敌也提不起精神。”
“你难道真的上瘾了?”贾扁鹊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那小巧的酒罐,递给彭无望。
彭无望一把抓了过去,一饮而进,一股热汗沥遍全身,说不出的爽快。
“这个,给你。”贾扁鹊将一黑一白两瓶药水递给彭无望。
“这是什么?”彭无望问道。
“一瓶是毒药,一瓶是解药,毒药涂在兵刃上,解药自用。”贾扁鹊冷冷地说。
“贾神医,这,这不太好吧!”彭无望惊道。
“有什么不好。你一定要说你们侠义之士不屑于用这些歪门左道的手段杀人。哼,用刀是杀,用毒也是杀,又有什么分别。我看还是用毒杀得快些,痛楚也少些。这毒药见血封喉,破皮就死,比你一刀刀将人斩死可是利索多了,还省了你不少力气。你多杀几个敌人,你的战友就会少死几人。沙场作战,无所不用其极,你若是死抱着那些侠义教条不放,只是多做蠢事。”贾扁鹊不待他多说几句,立刻宛若炮竹一般将一大串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兜头砸向彭无望,让他怔在当场。
好半晌彭无望才回过味来,犹豫着点点头,道:“好的,我会好好用它,贾神医你放心。”
贾扁鹊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咳嗽一声,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你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城楼。
看着手中的毒药解药,彭无望无奈地笑了笑:“中了我一刀还会不死的,用毒大概也死不了吧!”
静寂的城头响起了一阵喧哗之声,大群的城防官兵拥到上城阶的周围,探头探脑的不住张望。
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李读和魏师傅得意洋洋地率领着恆州城内的百余个精通铁器制造的士兵和工匠,将二十余台装有小木轮,可以自由行走的机关连弩器推上了城头。
这些机关连弩器样子颇有些像中原帮派中秘密流传的诸葛损益连弩,只是多了一个圆形的转轮,转轮上安装了十二枚形状完全相似的箭匣,每个箭匣有深达八寸的沟槽,可以装填十枝弩箭。
魏师傅兴奋地向周围的弓弩手讲解着这种机关连弩器的操作方法。
原来弓箭手只需要扣动扳机,就可以连续发射转轮上其中一个箭匣中的十枝箭矢,然后转动转轮,将另一个箭匣放置到用于瞄准的望山之下,只需不到一息时间,就可以继续发射十枝箭矢。这个转轮有十二个箭匣位置,需要同时有两个人操作,一个人负责发射箭矢,转动转轮上匣,另一个人则负责在一旁往箭匣里装填箭矢,可以连续发射上千枝快箭,端的是犀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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