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第77/232页


林晓小声说道:“昨天晚上,对不起。”
刘玲说道:“没事的。”然后出去。
冯家妹醒来的时候,仍然叫眼睛痛,其他的症状都没了。主治医生过来拿小电筒照了照,说可能是药物遗留的反应,继续临床观察一阵再说。
下午,林晓让刘玲守冯着家妹,自己则回学校,在宿舍门口留言:已找到家妹,请速联系。林晓留下刘玲的电话和医院地址。这一天是星期天,还好不要上课。看样子,要请假一阵子了。
晚上,林晓和刘玲一起在病房守夜,家妹的眼睛痛感有所降低。
等冯国放来到病房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了。他正好这天来找林晓,发现留言就马上过来了。
冯国放身上有着一种古朴的魅力,这种魅力和家妹一样,仿佛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可是刘玲已经无暇去注意冯国放,这个原本应该引起她足够好奇的男人,她是害怕,竟然家妹的父亲就在这个城市,那么他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惩罚吗?
两天后,医生给冯家妹做了全身检查,最后告诉林晓、冯国放、刘玲冯家妹的眼睛出了一些状况。原来的主治医生加上医院的眼科主任医生一起向他们说明病情:经过视力检测,冯家妹的色觉消失了。医生的专业解释是冯家妹双眼视网膜中央区域的视锥细胞失效了,不再发挥感知色彩的功能。也就是说,现在的冯家妹眼中的世界,就是黑白程度不一的世界。
林晓没想到竟会这样,心里十分难过,刘玲更是心下愧疚,当场央求求医生一定要治好冯家妹,花多少钱也愿意。
冯家妹的父亲,冯国放却没说什么,只是说把家妹接出医院吧。
就这样,四人出了医院,回到刘玲的家。冯家妹见父亲来到身边,虽然心里害怕得紧,但心却觉得安稳了,有父亲在,一切都不需要担忧的。冯国放并没有责骂家妹,只是让冯家妹早早睡了,家妹很乖地听话了,她可不想再惹父亲生气。
林晓看着冯国放用一些特殊的手法按着冯家妹,略微有些放下心来了。等家妹睡熟了,三人退出卧室,来到客厅分别坐下。
林晓说道:“冯大哥,家妹弄成这样,我有责任。”林晓已经把事情简要说给冯国放大哥听,当然,他把刘玲那些想把处子献给他的混帐话省去了。
冯国放摆手说道:“这不是你的过错,是这丫头的劫数,她是必定要遭受此劫的。来之前,七公卜过卦,说家妹有些凶险,但最终会平安的。我还要感谢你的,亏你及时赶到。”
刘玲则眼睛红红地对冯国放说:“冯大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家妹到那种地方去的。”
冯国放说道:“不怪你,我要多谢你这些天收留了家妹,让她在这城市没有饱受风餐露宿之苦。我的女儿我清楚,所以,她最适合的地方还就只有冯村,这次出来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林晓说道:“可这教训也太大了。”
冯国放笑道:“冯村人,疾病痛苦来临之时,都会淡然处之的,这没什么,人生少不了这些东西,只是或早或晚,或多或少发生而已。”
刘玲有些感动,冯大哥竟这么好说话。
冯国放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冥冥中有天意。林晓,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盲女的故事吗?”
林晓连忙点头。
冯国放语调有些悠远,说道:“那个故事的冯家子弟,其实就是我们的祖先,我们是他的嫡系。后来,他们又回到冯村生活,在村里就发展成我们这一支。在我们这一支各代人中,只出现一个失去色觉的例子,很久以来,我们这一支都与常人无异,只是生下家妹后,我们发现她身上,有许多不同常人的地方。”
林晓插话道:“冯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家妹没有色觉,是因为有遗传因素在里面的缘故。”
冯国放点点头说道:“是的,在医院我听医生一说,就觉得是这样。按照现代生物学的理论来说,基因是一种记忆,在家妹身上的基因记忆着上代人曾为盲女的事情,我想,在奇怪的药物刺激之下,家妹记忆的基因得到释放,于是她失去了色觉。”
林晓觉得冯国放的话很有些道理,一时候想得呆了,而刘玲则在旁听得发愣,不太明白两个男人说着什么,起身到厨房给他们弄吃的去了。
冯国放说道:“所以说,对于家妹失去色觉,不必太过介怀。失去色觉,在她以后的世界里,就是简单的黑白世界,这样也许更好,五色徒乱人心而已。”
冯国放的豁达让林晓佩服不已,而其最后所说的“黑白世界不是更好”的论调更引起林晓思索。冯大哥的意思是说,对于家妹而言,黑白的世界似乎更好一些。
啊,黑白世界。林晓不禁抬头看着头顶那华丽的吊灯,正发出橘黄色的柔和的光芒,他真难想象失去色彩,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像黑白照片里那样吗?这个世界会变得寡然无味吗?
黑白的艺术照,给人一种冷俊的美,可谁希望永远不知道色彩呢?如果是生来就不知道色彩的概念那还好,但是曾经拥有,突然失去那感觉肯定是很糟糕。
但是,反观这个物质世界,色彩又是否太过繁杂呢?现代都市人,似乎对身边各式各样色彩已经有一种厌烦感呢?
第三卷 校园风云 第三十一章 离别的站台
二○○六年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晚上十一点,楚天火车站。
冯家妹在城市中最后的一个心愿,居然是坐一次火车,她的父亲冯国放爽快地答应了女儿。
林晓去火车站送这对父女。
刘玲没有去,她这晚走不开,她在有关人士的撮合下在宏福楼摆下了盛大的一桌,和邹、汪两家要和解此事。
火车站候车大厅,由于已接近凌晨,人并不多,大多是腿边放了大包小包的,奔波于城市之间的民工们。他们有的横七竖八地躺在椅子上,有的则四五个聚在一起,小声地打着扑克牌。
随着大厅里广播里女播音员软软的声音一阵阵响起,冯家妹的表情一次一次地兴奋起来,她缠着父亲问是不是他们那列火车来了。
冯家妹在农村走向城市的路上,就看到过这黑色的长龙,看到它疯狂地呼啸着从自己身旁轰隆隆开过。家妹还在那长长的铁轨之间跳着走了很久了。
她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失去色彩的感知能力,就好象她从来就没有过这种能力一般。这让林晓非常佩服,这样的心境,林晓未必达得到,或许这就是冯村的魅力吧,她让人无为、不争;让人忍耐、不惊。
冯家妹的眼睛看在林晓眼里,也许是心理作用,林晓觉得更加黑白分明了,静看时更有一种夺人魂魄的力量,在眼睛转动间,观察事物时,却稍比从前要迟钝一些。
终于,终于他们的那列火车要进站了,工作人员打着哈欠开始剪票,人们井然有序地排起队,林晓买了站台票跟了这对父女进去了。
冯家妹亲眼看到火车粗喘着气,缓缓向他们开过来的时候,兴奋地叫了起来。
火车终于停稳了,冯家妹和父亲上了车,找好位子,打开窗户,家妹一个劲地向林晓招手。林晓也招手,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火车从不等人,不等人把心头的离愁别绪彻底抒发干净。很快,火车整个猛然抖动了一下,一阵长鸣之后,庞大的身躯缓缓开出了站台。
随着铁轮撞击铁轨的声音越来越铿锵有力,火车越开越远,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冯家父女坐的是中途车,到襄樊他们就会下车,然后经过三天三夜的徒步回到冯村,回到那个纤尘不染的世外桃源。那个遥远的冯村啊,那个保守却又生命力依然强盛的冯村,不知道还能把这种风骨保留多少年,多少代?
林晓一个人站在站台上,望着黑暗中延伸出去的轨道两旁的指示灯,出神。
他的心一下觉得空了许多。并非是为了冯家妹的离去,而是因为离去本身,勾起林晓许多回忆。
那一年,自己从曹山下来,打定主意要到外面的世界闯出一分自己的天地来。他告别了父亲,独自一个人来到县长途汽车站,满怀着悲壮,坐上开往深圳宝安的长途客车。当车开动的时候,开出车站的时候,林晓突然看到一个亲爱的身影在奔跑着:是韩冰啊!
考场舞弊被驱赶出来,在父亲痛心疾首地责骂之下,林晓万念皆空,跪去曹山。那时,韩冰刚刚放暑假回来。回来就知道林晓的事,发疯一样去寻找林晓,可就是找不到,因为林晓无法面对韩冰。
整个暑假都快要过去了,韩冰去过林家无数次,都没看到林晓。要不是韩冰常去,林晓的父亲,每天在失去儿子、愧对亡妻的心理煎熬下,恐早支撑不下去了。
韩冰刚刚听说林晓去了长途汽车站就跑来了。可车啊,也是不停的啊,不容得这一对年少的恋人说上几句可以一辈子回味的话。
林晓拉开窗户,拼命向韩冰挥手。韩冰喊着:“林晓,记得给我写信啊,一定写信,你不写,我永远也不能饶恕你的!”
隔了那么远,林晓依然清晰地看到韩冰两行清泪猛然流下。
林晓猛点头。
啊,那一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最爱的人!
可是,现实的残酷,城市人对他的鄙夷,让他在强大的充满诱惑物质世界中渐渐失去对自己失去信心,对他们的爱情失去信心。林晓那时只知道闷头做事,永远看不到出路,永远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机会,林晓的一辈子看来只能是一个揽工汉了,于是,他放弃了。
现在看来,这懦弱的选择激起林晓最后的死志,他再没什么了,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都不是他的,他深刻知道,自己的每一分钱都要通过自己的血汗来赚得,于是他更加玩命地干活,以他的聪明才智,以他在众揽工汉们的威望,他逐渐在一年后带领着一帮兄弟可以单独揽上一些小活。这一条充满荆棘的发展道路啊,如今看来,若不是关键的几个时刻得贵人相助,他林晓至多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包工头而已。
林晓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看到铁轨对面的那个站台正站着舒夜。昏黄的路灯下,她一个人俏立在那,穿着黑色的呢子风衣,内高领的绿色羊毛衫,下穿藏蓝色牛仔裤,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子,夜风吹拂之下,长发飘拂,腰带跟着飘,白净的脸庞在橘黄的灯光下有着一种象牙一般的光芒散射出来,美极了。这美丽的辅导员是要去骄海吧。林晓心头马上反应过来。
林晓高声大叫道:“舒老师!你这是去哪啊?”林晓是明知故问。
舒夜在和同学们圣诞狂欢之后就决定在这天,二○○七年的第一天坐上火车去骄海。她走得悄无声息,她不想让自己离去的时候淹没在离愁别绪里。她是带着梦想和激情去的,在她一次又一次教导学生要树立怎样的人生观,怎样的事业观时候,她,舒夜,正要开始自己的事业的起点了,这本身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这么多年书读来,让舒夜拥有一种无形的自信,她相信在那国际化大都市骄海会有属于她的大舞台的,在那里,她不会比任何优秀的男企业家差。
每每想到即将的骄海之行,舒夜就会忍不住激动好一会。是的,她不需要同学们送她的。她要一个人悄悄地走,不告诉任何人,走的有一些悲壮色彩,这样内心才能填充更多一些勇气。
当舒夜孤立在这站台的时候,更是感觉到这种悲壮。然而,她听到一个人在呼喊她。舒夜寻着声音看去,看到对面站台上赫然站在林晓!
舒夜笑了,没来由地笑,即使是她,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这种笑,也会觉得有一丝诡异。
是的,当舒夜小姐拖着行李箱经过林晓宿舍门口的时候,她有一种敲开门告诉自己就要走了、就要离开了、去骄海的冲动。可舒夜忍住了,没想到林晓却就在火车站里,这真是奇怪啊。
舒夜叫道:“我去骄海,去一家房地产公司实习!”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不知道呀!”
“为写好论文吗?”
“是的。”
“那祝舒老师一路顺风啊!”
“谢谢!林晓,你在这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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