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侯》第115/749页


  许久之后,叶尘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长吁一口气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
  ……
  今日早朝。并没有叶尘想像中赵普和赵光义两派系的唇枪舌剑。
  赵普安排人先是对赵德昭此次南行筹粮的功劳大肆赞颂。
  而赵光义一方也早有安排,以泗州知府窦士海为由头,提议要进一步严查、严办。
  轮到叶尘说话时,如实的诉说同时,顺便将赵德昭和罗公明,甚至胡正一和王鑫都的夸赞了一番。一番话,让赵光义、赵普都很满意,但赵匡胤还没有听到想听的内容,不过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显然有些事情是想私下里询问叶尘。
  至于自己的功劳,叶尘心中清楚,皇帝和朝中知道筹粮背后真相的真正重臣也清楚。关键是剩余的这近一个月时间中,黄河流域的降雨量到底能够达到怎么样的程度。
  而赵德昭对叶尘和罗公明的功劳在皇帝面前也给予了极高的肯定,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开封府和赵普派去的四人只字未提。这一点,赵德昭已经和赵普沟通过,甚至是后者示意。所以赵普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可是赵光义心中便就不痛快了。不管怎么说,王鑫和胡正一两人算是起了至关重要作用的,甚至王鑫替赵德昭背了黑锅,得罪了人,还被治了罪。
  论了功后,自然还有行赏,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普突然出班,大声说道:“陛下。魏王此行证明了其能力,臣以为陛下应该多让魏王多一些历练。”
  赵匡胤自从得知叶尘脱险,粮食又顺利运送回京师的消息之后,这几天心情真的很好,听了赵普所说,微微颔首表示对赵普所言同意,说道:“诸位爱卿认为皇长子应该在何职历练比较好。”
  不等别人说什么,赵普便接着道:“臣以为应该让魏王在禁军殿前都点检这个位置上历练。”
  叶尘眼角余光注意到,赵普这句话一出口,赵光义便脸色微变。事实上不光是赵光义,其他人脸色同样有些莫名的怪异。叶尘当然知道这其中缘故。
  殿前都点检曾经是当今天子赵匡胤当年兵变之前所担任职位。
  殿前都点检,且因为这个原因,开国十多年来,这个职位一直是空着的。
  若是外人担任这个职位,肯定大有忌讳。可天子的长子赵德昭担任这个职位,反而从某程度上谕示其储君的身份。
  现如今赵普却主动建议让魏王担当这个军职,这是什么意思?这简直是当众给赵光义一记响亮的耳光!
  可是赵普说的冠冕堂皇,赵光义又不便反驳,甚至不方便让自己的人出面反驳。那一来就算赵德昭做不成禁军殿前都点检,也难保不会引起天子对他的警觉,未免得不偿失。赵光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把恨深深压在心头。
  赵光义没有表态,他这一派的人虽不出面附合,自然也不便出面反对,赵匡胤目光扫过众人,没有思考多久,便说道:“赵相公所言有理,传朕旨意,即日起魏王便担任禁军殿前都点检一职。”
  ……
  ……
  朝会之后,叶尘和东西两府(枢密院和政事堂)重臣。以及三司正副使,和赵光义被天子留了下来,进入内廷,站在崇政殿的御堂上。
  赵普都知道黄河中上游,河东、关中、关西最近阴雨连天,暴雨频频,赵匡胤又怎么能不知道。
  甚至他这几天已经让河堤司的人进行预测,若是这样的天气再持续上半个月,按照往年河堤加修标准,黄河决堤,大洪灾已成定局。如今因为叶尘的出现,提前知道此事,准备了大批粮食自不用说,动用十数万军民抢修河堤,最终也要比往年更高、更厚、更坚固。才得以在目前为止,黄河始终没有决堤。可若是这样的天气持续超过半个月以上,或者暴雨次数增多,持续的时间增长,以现在的河堤能否保证不决口,没有人敢说。
  另外,让大宋天子和朝堂重臣此时个个一脸忧愁沉重的是,正在白马县主持抢修河堤的治河提举金堤于越泽,今早上刚刚派人递上的一道奏折。
  因为叶尘说的是白马县会决堤,这一个多月以来,主要抢修白马县一段河堤,其它地域河堤虽然也一并加修,但却远比不了白马县。按照于越泽奏章所说,就算白马县不决堤,附近其它几个黄河边上的县也大有可能会决堤。
  “皇弟!开封下辖各县现在还能征调多少劳役?”赵匡胤问道。
  赵光义上前一步,说道:“官家!开封境内劳役已经最大程度征调,家家户户成年男丁都已经去修河堤,此时已经无劳役可调。”
  赵匡胤叹了口气,他对此早有所知,此时只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份希望,禁不住又问一句而已。
  “曹卿!厢军还有多少人能用。”赵匡胤又问道。
  曹彬苦笑一声,说道:“官家!厢军已经全部上了河堤。”


第162章 “包工”之策
  说到这里,曹彬看了一眼眉头紧紧蹙起的赵匡胤,最终还是没有将此时唯一的办法说出来。
  赵光义看着曹彬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早上来之前,府上那位程先生所说的绝妙机会,心中暗自冷哼一声,目光隐晦的扫过众人,暗骂一声:一群老狐狸。赵普这名首辅宰相自不用说,两名副相(参知政事)和枢密院正副使,以及三司正副使,这些大宋真正的重臣中没有一人是赵光义的人。自然不会冒着被天子猜忌的风险,替他说出那句话。
  赵光义最后目光落在同样皱眉沉思的叶尘身上,心想这小子也贼的很,肯定也不会说出那句话。
  驻守京师的禁军有十万,前期修建河堤已经动用了五万,如今还剩下五万禁军。
  包括叶尘在内,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来得及动用的人手,只有忠于天子的这五万禁军。可是又有谁敢提议这最后的五万禁军扔下护卫京师和天子不管,去修河堤。
  更何况,英明神武的天子会想不到此事?
  实事上,此时天子的沉默,众人都在猜测,天子也正在衡量得失。
  是开封下辖某县的十数万百姓生死重要,还是自己安危重要。这就是此时天子的衡量和抉择。这样的抉择只有天子自己去做,外人不可有,也不敢有丝毫建议,包括最亲的儿子、皇后、兄弟。
  自古以来,不管儒家,还是墨家,甚至包括道家,在《左传》、《国语》、《管子》等著作中,都不同程度地蕴含着“民为邦本”的思想。如《老子》又明确宣称:“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为心。”
  而大宋秉持的儒家正宗,所代表的民本思想更是最强烈、最集中。孔孟的思想核心是“仁”,仁者爱人,这是民本思想的根本出发点。甚至一度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石破天惊观念。
  可是真正现实中出现这样的抉择时,又有谁敢不顾天子的安危,而去维护百姓生命。即使是唐时以直谏敢言著称,是中国史上最负盛名的谏臣魏征,以及原本历史中数十年后的包拯,在此时状态之下,恐怕都不敢说出那句话。
  赵匡胤自己在衡量,同时也想看一下众人此时的神色表情。可惜除了叶尘身体一直站的笔直,正常抬着头,紧蹙着脸,一幅思考状。其他人无不半低着头,让人难以看清此时脸色。
  “还是这小子心怀最为坦荡。”赵匡胤心中低语。
  “五万拱卫京师的禁军不可轻离。诸卿!还有没有什么良策,可加快筑造河堤。”赵匡胤沉声问道。
  赵普看了一眼赵光义,说道:“官家!如今开封下辖十七个县能动用的劳力已经达到了极致,但是开封城内有近百万人口,若是能够在开封城内征调十万劳役,一个月时间,应该可以将除白马县之外,其它各处河堤加固、加高不少。”
  赵光义脸色微变,不等赵匡胤说什么,便紧接着说道:“官家!此事万万不可啊!开封城如今虽然号称百万人,但有户籍的只有五十多万,其余都是从各地来到京师做工、做生意的流动人口,先不说这些人的存在直接关系着京师繁华,就算征调劳役也于法不合,强行征调,他们完全可以离开京师。而开封城内有户籍的五十多万人,其中男丁大约占一半,也就二十五万左右,而这其中在十六岁至五十岁之间的只有十五万人左右,其中官吏占了一万多人,而这一万多官吏的家人,按照历朝规定,都是免役的,按照一个官吏家中五名免役男丁,只剩下五万人,而这五万人再除去宗亲及各官员府上家丁、护卫,所剩也就两三万人而已。”
  说到这里,赵光义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赵普身上,淡淡说道:“更何况,在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征集大量劳役,让百姓怨声载道,以致于引起民变,此事赵相公难道想不到?”
  赵匡胤闻言,脸色微变,看向赵普时目光中多了一丝莫名意味。
  赵普此时更是脸色大变,赶紧躬身道:“陛下恕罪,是臣考虑不周。”
  这样说着,赵普心中暗自自责不已,此事是他轻敌了。他没想到赵光义对开封人口构成如此熟悉不说,反应也是如此之快,不但没能将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砸在赵光义身上,而且还被其反咬一口。
  半晌之后,赵匡胤说道:“相公不必自责,提此建议也是为了国之社稷。要知道,若是黄河决堤,百姓受灾,比起劳役之苦,哪个更容易引起民变?自然显而易见。”
  赵普长松了口气,直起身站了回去,一时间再也不敢开口。
  接下来,好长时间没有人开口。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匡胤语气中蕴含着怒火,再次问道:“难道此事真的没有办法解决。”
  赵匡胤目光逐一扫过诸位重臣,最后落在叶尘身上。这个频频创造奇迹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再次给自己带来惊喜。
  叶尘感受到赵匡胤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臣有两项提议,或许可解决眼前危局。”
  众人闻言,神色一振,赵匡胤更是眼睛一亮,喜形于色,到目前为止,叶尘所言所行,无一不实现,最近的一次筹粮方案就是叶尘所定。
  “叶卿快说!”赵匡胤说道。
  “陛下!臣两项提议中所说的方法,都涉及到一个钱字。要耗用不少钱财。”叶尘看了一眼瞬间苦着脸的楚昭铺,继续说道:“臣曾听师傅说过‘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而所谓重赏之下又必有勇夫。朝廷若是能够拿出一些钱财,然后制定相应的鼓励和奖励策略,必可使现在正在修建河堤的军民发挥出超越现在一倍,甚至两倍的劳动力和效率。从而让白马县河堤早日完工,腾出人手,修建其它地方河堤。此为一策。”
  “臣所要说的第二个方法,却是和赵相公刚才所说一样,调用开封城内壮丁劳力。但却不是征调劳役,而是以钱财征聘劳工。且这征聘劳工不是简单的定下一日一人劳作多长时间,出多少工钱。而是同样要以相应策略去统筹,方能达到目的。”
  叶尘说完,便目光扫过众臣,发现只有曹彬、沈义沦这两位枢密副使一幅若有所思之色,而其他人竟然大多数都是一幅嗤之以鼻之色,反倒是赵匡胤眸中精光闪动,显然心中正在衡量,看似对叶尘多了几分信心。
  “诸卿!你们以为叶尘所说之法,是否可用?”赵匡胤问道。
  “陛下!臣以为,祥符伯所说第一种方法,以钱财让河堤上军民去拼命的方法并不可用,所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也乃是谬言误论,须知人力有时而穷,只能尽人事而待天命。在臣看来,就算耗费再多的钱,所取得的效果也定是有限,甚至微乎其微。而第二个方法更是无稽之谈。开封城百姓的富庶,天下有名,试想谁会为了些许钱财,丢下自己当前的生计,去河堤上拼命修河堤。”参知政事吕馀庆说道。
  “赵卿!此事你怎么看?”赵匡胤眉头微皱,又问赵普。
  赵普可不同于吕馀庆不但与叶尘没有打过交道,更没有在晋阳城亲眼目睹叶尘所创造的种种奇迹。叶尘敢在这个时候,站在这里向天子提出这两个方法,又怎么可能如吕馀庆所说那般不堪和简单。但他一时也想不通叶尘的底气在何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淡定的叶尘,说道:“官家!臣以为祥符伯所说两个提议是否可行,全在于祥符伯所说具体实施的策略。不如先听一下祥符伯如说策略。”
  赵匡胤微微颔首,赵普想的和他一样。
  “既然如此,叶卿!你将你所说配合实施的策略说一下。”赵匡胤一脸期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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