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熙丰遗事》第119/134页


涿州属辽国,雄州属宋国,两州隔界相对。两国互派使节时从此处经过,便是宋国送给辽国“岁赐”也从此处经过。夏国因宋国进兵,遣使辽国,对辽国说宋起兵无名,是说宋国无端生事,这是在外交上想取得辽国的同情和支持。辽国没有用国书的形式向宋讯问或责询,仅以涿州向宋雄州牒告,也是降低对话规格,好像只是不经意间一问,措辞上也不含责备的意思。这是辽国在宋辽边界争端中得到好处之后,不想在宋、夏两国之间有所偏颇,不想再在两国之间挑起新的争端。而赵顼的敢于用兵,也使辽国颇为忌惮。
赵顼说道:“可如此对辽说:‘夏国主受宋封爵,昨边臣言,秉常见为母党囚辱,比令移问事端,其同恶不报。继又引兵数万侵犯我边界,义当有征。今彼以屡遭败衄,故遣使诡情陈露,意在间贰,想彼必以悉察’。枢密院可出牒雄州,令雄州以朕意牒告涿州即可。”
孙固躬身说道:“臣遵旨。”
此时,只听紫宸殿外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几乎是与此同时,已听有人在殿门外报道:“钟谔急报,无定川大捷,斩敌五千,已攻克米脂”
赵顼闻声立即站起,两府大臣也跟着站了起来。赵顼吩咐内侍:“快拿来朕看!”两府大臣眼睛齐刷刷盯着内侍从殿门外在通进银台司人手中接过钟谔捷报,双手捧着,小跑至龙床前呈给赵顼。
赵顼看罢钟谔捷报,笑逐颜开。两府大臣忙不迭躬身称贺,这也是作臣子的应有之义。
两府大臣奉迎拍马,赵顼坦然受之。他吩咐一声:“草诏!”
王珪走上一步,从内侍手中接过御笔,看着赵顼。赵顼说道:
昨以卿急于灭贼,恐或妄进,为一方忧,故俾听
王中正节制。今乃能首挫贼锋,功先诸路,朕甚嘉之。
中正节制指挥,更不施行。其战胜兵员并与特支钱,将
官等各传宣抚问。
赵顼说一句,王珪就内侍捧着的纸上写一句,赵顼说完,王珪写就。内侍把写好的诏书置于御案之上,赵顼用了御宝,命中使赴米脂宣旨。诏书上有“其战胜兵员并与特支钱”这一句,中使奉旨抚问,自然也带了不少钱去犒赏。





正文 一三八、高遵裕妨功害能错失战机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1-1-4 11:00:49 本章字数:5186

无定川大战后不几天,钟谔攻克了米脂。确切点说,是守将令分讹遇开城投降的。投降的条件一是要钟谔不可屠城,二是不跟随钟谔攻打西夏的城池。钟谔答应了令分讹遇的请求,下令“入城敢杀人及盗者斩”!此时米脂城中尚有一万零四百二十一人,钟谔皆给以衣巾,并命令分讹遇各统所部维持地方治安。
军队打了胜仗,军中的士气就会高涨。统帅和士兵同处于铁与血的熔炉之中,生死与共,自然也就荣辱与共。赵顼差中使冯宗道到米脂劳军时,士兵们、尤其是钟谔麾下的将军们不只为拿到赏钱高兴,更是为钟谔不再受王中正的节制而高兴。王中正是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但在兵士们的眼中却是甚多非议,钟谔是什么人?能征惯战,西夏兵闻名丧胆的人,却受一个太监节制,不说丢人现眼,也是脸上无光。因此,赵顼由冯宗道带去的那份诏书,不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对钟谔的部队都是一个激励。
在米脂休整了几天,钟谔留下一千人守米脂,率部直取石州。石州守将望风而逃,连文案、簿书都没有来得及烧毁。钟谔接着兵进夏州,夏州知州索九思挂冠而遁,钟谔竟也是兵不血刃,唾手而得。于是又率兵进入银州。
钟谔率鄜延兵在西夏境内如入无人之境,麾头指处,所向披糜。此时钟谔得到两个消息:一是王中正所率麟府兵进入宥州,因为粮草不继,士卒因饿、病已死二万,不得已引军回延州。二是泾原兵已到灵州城下,西夏已调重兵接应,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李宪仍在兰州逗留不进。再说兰州远离灵州,未必能赶得上会战,只有自己所部,离灵州两百余里,快则三天,慢则五天便可到达。于是钟谔在银州稍事歇息,发兵向灵州靠拢。
钟谔占领银州,正发兵灵州时,王中正确实已在回延州的途中。原因的确是因为军已断粮,军士因饿、贫溃散,不堪征战。
当王中正在麟府整军待发时,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当先备足粮草。按从麟州到灵州的路程,至少也得备四十天粮。王中正吩咐备十五日粮,说是钟谔归他节制,鄜延兵的粮就是他的粮。麟府转运使庄公岳多留了一个心眼,叫王中正写在了纸片上,说是恐有所忘误。并且还多备了八日粮。
王中正不懂军事,却又仗着是皇帝身边的人,对转运司官以及麾下将官傲慢不逊,这还罢了。一进西夏,便无所措手足。没有向导,也不派出斥候侦骑,竟是望空而行。六万大军,在无定河北泥沼之中困了多天,到夏州时,夏州已降钟谔。朝旨固然禁抄掠西夏村民,现在即便抄掠,也无所可得。于是军中出现了怨气。这是一种危险的情绪,说明士兵对统帅失去了信任。庄公岳对王中正说:“鄜延军先行,获功甚多,我军出界月余,所获才三十余级,何以复命?且粮食已尽,请袭取宥州,聊以取粮。”王中正答应了。
没有发生战斗,宥州拿下了。城中居民五百余家,全部杀光能充作首级的(成年男子)也不过百余人。获牛马一百六十头,羊一千九百只。六万人的军队,这一点牛羊如何够吃?此时军中已有流言,说与其饿死,不如先杀了王中正,然后溃散。这话传到王中正耳中,他假意向士兵们表示要“竭力前进,死而后已”,暗中令走马承受全安石上表奏知赵顼,说“转运司运粮不继,故不能进军”。转运使庄公岳闻知,也上表说,“本欲得鄜延粮,朝庭罢中正节制,故乏粮”。庄公岳这样说,无疑是把麟府军缺粮的责任推给了赵顼。赵顼一怒之下令赵卨置狱根究,庄公岳这才上表说,“本来打算备四十日粮,王中正说只要备十五日粮,有纸片为证,臣等复暗中多备了八日粮。今出境月余,如何能不乏粮?”麟府一路军队,因王中正措置乖方,不战而溃。回到延州时,饿、病而死的已近二万。
王中正无功而返时,环庆、泾原兵也出了点变故。
泾原兵由刘昌祚率领,环庆兵由高遵裕率领,而刘昌祚又受高遵裕节制。从环庆出兵,有衡山阻隔,必将走泾原取胡卢河大川入夏境。高遵裕迟迟未至,刘昌祚与姚麟遂率本路蕃、汉兵五万独出。离夏界堪哥平十五里处,有一隘口名叫磨脐隘,地势险要,有夏兵三万扼守。
大凡关隘,都是凭借天险,易守难攻。这磨脐隘,其实是一大山谷。从山口进谷不到一里,便见两山夹峙,中间一道石径,宽不过一丈,盘旋而上。于两百步处,建得有寨门。过得寨门,石径渐宽,向前五百步左右,一条河流横在前面。河宽不过两丈,架有木桥。因两岸危石如垒卵,河水跌宕声如雷鸣,胆小一点的人,站在桥上,也觉头晕目眩,此桥便名落魂桥。过得此桥,便无所阻碍。为阻泾原兵过隘,夏国已集河南之兵,西夏国母梁太后弟梁大王罔萌讹亲到坐镇。
当斥候把所探消息报知刘昌祚时,部将姚麟说道:“磨脐隘难攻,不如绕道向东,出韦州再与环庆兵合。”
刘昌祚说道:“遇贼不击,绕道求自全,是为下策。我军是客,利速战,古今同此。即便绕出韦州,再有险隘,便又如何?”
姚麟说道:“大帅之言甚是。请大帅定夺。”
刘昌祚说道:“分军夺隘,牌手在前,神臂弓次之,弩又次之,后退者斩,立功者三倍熙河之赏!”
后退者斩,历来如此。当刘昌祚说出“立功者三倍熙河之赏时,不论将军士卒,竟然欢呼呐喊,声震山谷。其实,刘昌祚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有隘不敢攻,绕出韦州与环庆高遵裕合,他的脸面往哪搁?在高遵裕面前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这刘昌祚也真是悍将,他亲持两牌,冲在前面,弓弩手相继紧跟。两军一接战,队伍便膠着不动,枪剌刀劈,一片叮当扑哧之声和低沉的哼嘿之声,必得把眼前敌人砍倒才能前进一步。就这样两军对砍对杀,从午时至申时,西夏军队列略有松动,宋军乘机压上,西夏兵终于抵敌不住,向后败退。宋军追出二十里,关隘尽得。点检战果,宋军共斩获大首领十五级,小首领二百十九级,生擒首领统军吃多理等二十二人,斩二千四百六十级,缴获西夏之铜印一枚。梁大王见机得早,与数十部骑跑往兴州去了。磨脐隘之战比之钟谔的无定川大战,规模有所不如,殘酷凶险则犹有过之。经此一战,泾原兵声威大震,士气也越发的高涨。
既破磨脐隘,刘昌祚遂挥兵趋灵州。从磨脐隘到灵州,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向北出黛黛岭,现成的驿路,离灵州也近;一条是西北出鸣沙川,多绕出一百多里,其中还有三十里山路。或许是为了早下灵州,首建功业,众将都要求走北路。也是。哪有近路大路不走偏绕远走小路?刘昌祚对众将说道:“离泾原时,转运司备一月粮,今已十八日,未到灵州,倘有不继,如之奈何?本帅闻鸣沙川有积粟,夏人称为御仓。如枉道取而食之,灵州虽久,不足忧矣!”既然鸣沙川有粮可取,谁还不愿?刘昌祚率兵到时,守库的几百兵士,不堪一击,竟得到粮米百万担。全军得意洋洋,重载而趋灵州。
从鸣沙川到灵州,不上百里,已无关隘相阻。刘昌祚命姚麟率三千精骑倍道而行,直取灵州,自己率兵一万接应。又命后续部队紧紧跟上。
正是深秋时节,头上是白云青霄,脚下砾石枯草,满眼秋气肃然。姚麟率部于寅时出发,踏着浓霜枯草纵马急行,如一阵旋风,向灵州卷去。两个时辰后,到灵州城下,见有千余西夏兵正在城前,一声号令,立即裹了上去。西夏兵忙向城里退去。此时刘昌祚恰好赶到,见城门未关,急令姚麟抢城。姚麟与数百骑刚到得城门口,只听高遵裕麾下李临、安鼎高声喝道:“环庆路经略安抚使高大人有令,已使王永昌入城招安,勿可抢城!”姚麟急忙兜转马头,眼睁睁看着城门徐徐阖上。姚麟策马跑到刘昌祚面前问:“大帅,这便如何是好?”刘昌祚说道:“城不难下,唯懼遭环庆兵之忌。况远离朝庭,必谓与环庆路争功,我等何以明辩?离城十里扎营!”
第二天,高遵裕率部趋灵州,在离灵州三十里处遭西夏兵袭击,高遵裕急派转运副使李察、转运判官范纯粹持手书连夜从小道赶往刘昌祚营,要刘昌祚率泾原兵救援。刘昌祚遂命姚麟留守,亲自率大军施援。待援军到时,西夏兵已退。
高遵裕率环庆兵离开庆州,一路之上并未遇到夏兵抵抗。到离灵州百里左右,侦骑报说刘昌祚已取灵州,连忙上表说“臣遣昌祚进攻,已拔灵州城。”忽而又有侦骑报说刘昌祚尚未攻下灵州,一面差李临、安鼎制止刘昌祚攻灵州,一面生生的把那个错报军情的侦骑斩了。高遵裕没有想到刘昌祚先到灵州,更没有想到自己率大军离灵州三十里反遭西夏兵攻击。因正在扎营,应战不免匆忙,吃了点小亏。刘昌祚率兵赶来时,夏兵又退。高遵裕一肚子的不快,在便发作在刘昌祚身上。
刘昌祚入帐参见高遵裕,高遵裕先是传令:“本帅正有事处置,刘昌祚可在帐外稍等。”这一“稍等”,竟等了一个时辰,这才传令进帐。
刘昌祚忍气呑声走进帐中,向端坐在中军帐里的高遵裕欠身行礼。高遵裕责问道:“灵州何以未攻下?”
刘昌祚说道:“正欲取之,因大人有令,故暂时未下。”
高遵裕说道:“下此一城何足道?本帅夜以万人负土平垒,黎明即可入矣!本帅遇西夏兵邀击,传檄你部赶来施援,何以迟到?”
高遵裕没有再提已差王永昌入城招安一事,刘昌祚心里雪亮,却也不便说破。见问驰援之事,刘昌祚说道:“末将自接大帅手书即率兵赶来,未曾少缓,请大帅明见。”
高遵裕喝道:“若非迟到,西夏兵何以遁走?――来人,刘昌祚怠忽军令,贻误战机,推出去斩了!”
高遵裕突然要斩刘昌祚,不只刘昌祚和所部诸将不解,便是高遵裕麾下诸将也甚意外。李察和范纯粹是去刘昌祚部传令搬兵的,情知刘昌祚并未迨忽军令,高遵裕发这顿邪火当别有原因。范纯粹首先向高遵裕躬身说道:“请大帅息怒,刘昌祚即便有过,罪不当斩。再说灵州未下先自斩大将,于军不利。请大帅宽宥。”
范纯粹一发话,众将齐声说道:“请大帅宽宥,饶过刘将军。”
高遵裕见众将求情,斩了刘昌祚,众将必不服,再说范纯粹是范仲淹的小儿子,自己当年也与范仲淹有过交往,不能不给范纯粹一点面子,只得说道:“既然众将求情,那就饶你一次。你自回营,泾原兵交由姚麟统率,本帅檄文随后便到。”
刘昌祚回到营中,众将已知高遵裕要斩刘昌祚一事,一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道:“高遵裕凭什么斩大帅?若不是高遵裕阻拦,灵州早拿下了!”
“他环庆兵有何能为?一路跟在后面,好不要脸!”
“高遵裕仗着是太后的老子,就能这般欺侮人?”
“他这叫妬贤嫉能!”
“什么妬贤嫉能?这叫妨功害能!”
这里这么吵着,门口早聚了一大群士兵,捋袖揎臂,群情激愤。恰在此时,高遵裕檄文送到,要姚麟代领泾原兵。姚麟一把把檄文撕得粉碎,说道:“咱老姚冲锋陷阵可以,没能耐统领三军!”这一来更激起了泾原兵的怨愤,越发的喧闹起来。刘昌祚冲大家摆了摆手,说道:“众将各归本营,约束部下,不得作过闹事。至于灵州,由环庆兵攻,就当把这功劳让给高遵裕吧!”
刘昌祚经此一事,又气又急,还不知道高遵裕会耍什么伎俩,真是忧愤填胸,竟气出病来,泾原兵越发的愤怒。
高遵裕把攻城看得太容易了,又在刘昌祚面前说了满话,谁知亲率环庆兵攻城时,竟然无所措手足。灵州已深入西夏腹地,又是兴州的屏障,不仅城墙高大,雉堞齐整,便是守军的守城经騐也甚丰富。而高遵裕和环庆兵素无攻城经騐,军中又无攻城器具,到得城下,只能望城兴叹。高遵裕急令军士采木为梯,灵州周围竟无大木,最粗不过儿臂,最长不足五尺,做不得梯。高遵裕又命人呼守城军士投降,回答是:“我未尝叛,亦未尝战,何谓投降?”
高遵裕攻不了灵州,倒给泾原兵看笑话,两军关系愈僵。范纯粹劝高遵裕:“两军不协,恐生他变,大人宜去刘昌祚营问疾和解。”高遵裕先是不肯,经不住范纯粹力劝,终于去了刘昌祚营,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两军关系倒是缓和了,此时西夏援军赶到,与宋军对峙起来,高遵裕已无法再行攻城了。
这次西夏兵到了十万,在城外扎营,与灵州城成崎角之势。在兵力上,西夏兵已略显优势,不过却没有向宋军发起攻击。高遵裕待想攻城,怕夏军乘机袭营。若是向西夏军攻击,又担心守城部队出城袭击。如与刘昌祚分兵同时攻击灵州和西夏军,刘昌祚又病着。不说高遵裕举棋不定,其实此时刘昌祚的病已痊愈,因觉处境甚是不妙,又怕高遵裕算计,仍装着病重的样子。西夏军和宋军就这样干耗着。两军干耗对宋军不利,因军粮将尽,再耗下去大是不妙。





正文 一三九、西夏掘开黄河水淹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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