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熙丰遗事》第13/134页


王安石未及开口,小儿子王防嚷了起来:“要要要,我要吃王楼山洞的梅花包子,我要吃郑婆婆肉饼,还要去大相国寺,买两个鬼脸。”
王雰笑道:“爹爹做翰林学士,小弟一天背一篇文章;爹爹当参知政事了,小弟一天要背两篇文章。背不出是要打手心的。”
王防一听,立时就泄了气。王霈也笑道:“爹爹当了宰相,小弟也要像大哥那样有学问,要好好读书,可不能做个纨绔子弟。”
王防问道:“大姐,什么叫纨绔子弟?吴……姐夫是纨绔子弟吗?”
王霈立时满脸飞红,跑过来扯王防的耳朵。王雰笑道:“人家在都水监,好歹也有一官半职的,如何是纨绔子弟?”
王霈说道:“爹,妹夫什么时候来?再不来管管,妹妹可要上天了。”
王霈这一说王雰脸上挂不住了,就去扯王霈,王霈躲到吴夫人身后,两人一拉扯,一齐跌在吴夫人身上。王安石看着两个女儿疯闹,拈须笑道:“霈儿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下次蔡卞来了,就把雰儿的亲事定下来吧。”
王雰叫了声“爹——”,扭身跑了出去。王安石对夫人说道:“你们有兴头,我也不扫你们的兴。叫安国过来,小聚一聚也好。雱儿不小了,等忙过这一阵,你请人过去说一说,把亲事办了吧。”
王防“哈”的一声,叫了起来:“大哥做新郎官了,不羞不羞。”这下轮到王雱红脸了。
加官进爵的喜悦,犹如一阵风过,之后便是深深的思虑。王安石如此,王雱也是如此。譬如上给仁宗皇帝的《言事疏》和《上时政疏》,在这之前仅仅是两道横亘天上的彩
虹,现在便成了通往彼岸的桥。彼岸是什么样子?第一步又如何踏出?当年秦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富国强,但商鞅遭五马分尸之刑。汉武帝时桑弘羊行平准法,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但桑弘羊也不得好死。说近一点,范仲淹行“庆历新政”,要义便是范仲淹提出的十项主张: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行不到一年便告失败。如果王安石胆敢踏出一步,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遍地荆棘,极有可能身败名裂。
王安石必须并且要尽快的踏出这第一步。为了社稷,为了黎民,也为了赵顼的付托之重。
但是,中书省有两位宰相,三位参知政事。曾公亮或者会支持王安石,其他三人,尤其是唐介,从心里就反对王安石进中书。更别说掌邦画策,便是“变风俗、立法度”这六个字在中书便通不过!
这之后不久的一天。喧嚣的白天刚刚让位于温柔的夜,王安石的书房里便闪亮了烛的光晕。王安石坐在桌前,烛光闪烁明暗不定,照在王安石的脸上,仿佛照在一尊石像上。王雱跷足而坐,显得自得、懒散又不修边幅。吕惠卿坐得比较拘谨,他两手抱膝,两眼看着前下方,看着烛光照耀下的朦胧。他们的眼神并不相交,都在看着虚空中不确定的目标,仿佛要从中搜寻、感受、领悟出某种意念、方案和办法。
忽然,一缕箫声,穿过夜的黑幕,飘了进来。它如一缕游丝,似断似续,却又绵绵不绝。它婉转低回柔绵之极,仿佛是思妇之呻吟,幽女之饮泣。它徐徐叩击着耳膜,轻轻拨动着心弦。它仿佛穿越过冰的缝隙,带着一丝寒气。又仿佛透过洪炉,使人的丹田烘热。它像一张网,网住了你的心,使你的心随着它的节拍跳动。它在诉说着一个故事,一个哀伤凄艳的故事,让你叹息、让你落泪,让你转辗反侧,夜不能寐。这是王安国在吹箫。他受任西京国子监博士,西京是洛阳,因尚未成行,这几天就住在王安石家里。夜来无事,吹箫自娱。
王安石在案上取了一张纸,略写了几个字。吕惠卿扭头看时,见写的是“宜放郑声”四个字。王安石叫来张世英,叫送给王安国。一会儿,张世英带来王安国写的字条。吕惠卿看的分明,见写的是“宜远佞人”四个字。吕惠卿知道,这“佞人”自然是指自己了,脸上有点讪讪的,嘴里笑道:“安国不知我也!”心里却忿恨不已。后来吕惠卿当政,也就为这张字条,把王安国逼得家破人亡,这是后话。
箫声停了,夜归于静。一时无话,仿佛是在追索洞箫撒下的最后几个音符,或者是重新整理被箫声冲乱了的思维的轨迹。稍顷,吕惠卿说道:“大人欲议变旧法,以通天下之利,必得绕开中书,以免富弼、唐介他们制肘。”
吕惠卿说这话时身子一动不动,一变他开口讲话便俯仰作态的习惯。吕惠卿说的是实情,他们三人冥思苦想也是为寻求绕过中书的办法。
吕惠卿固然没有提出具体办法,但他开了头,王雱的思维便接着跟进。王雱说道:“吉甫之言甚善。必得在中书之外另设一部或司,制条例,颁法令,既不属中书,也不属枢密院,宰相和枢密使不得予问。”
王雱的话又进了一层。这时,一个方案,或者说是一个办法在王安石脑中形成。他说道:“你两人说得很是。专设一司,由我总领其事。我只是参知政事,不足以和中书、枢密院抗衡,必得枢密院也出一人,直接受命于皇帝。至于枢密院出何人为宜……”王安石略作沉吟,说道,“当年我进士及第,以大理寺评事衔赴舒州时,陈升之是大理寺丞。现在升之知枢密院事,资历比我老,也是我辈中人。以他为正我为副,则事无不谐矣。”
吕惠卿说道:“大人所虑甚详,此司以制置条例为事,可称制置条例司,或称制置三司条例司。愚意可设于中书之中,大人视事也方便。”
王雱笑道:“此司既设于中书之中,政令概出于司,则为中书中的中书。我辈匡济之处,运筹之地,宰相莫可入,真旷古未有也。”
王安石也笑道:“此法甚善,我先奏明皇上,再与吕公著商定条例司人选。”说到这里,王安石看着吕惠卿,又说,“只怕要偏劳吉甫了。”
吕惠卿深知条例司的重要,心里是巴不得进去,听王安石如此说,连忙答道:“愿为大人驱使。”
此时,吕惠卿才抬起了头,又仰了仰身子。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光焰不定,只看到明一块,暗一块。
几天后,在中书省的大院里,在舍人院后边的一排二十余间空房里,设置了制置三司条例司。果如王安石所言,由知枢密院事陈升之和王安石同掌,以陈升之为正。至于进条例司的人选,吕公著介绍了不少,自然都是一时俊彦,其中以吕惠卿、章惇为首。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仁从陕西转运副使任上回京,王安石想借范仲淹的名头请范纯仁进条例司,被范纯仁拒绝了。说是“驽钝不足以供驱驰”。话说得固然客气,拒绝得也很坚决。恰好苏轼、苏辙兄弟因父死守制期满回朝,王安石素知苏家两兄弟之能,他便想请苏辙进条例司。不过王安石没有直接请苏辙,而是上奏赵顼,由赵顼下诏把苏辙调入条例司。





正文 十八、 唐介和王安石吵到赵顼跟前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0-8-20 17:10:04 本章字数:6215

当年王安石是位不高而名重天下,如今吕惠卿是官不大而权重天下,吕惠卿成了京都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得意人。尽管他官阶不过正八品,但身居枢要,又是王安石的第一信人,不说品级比他低的官员如何巴结,即使三、四品的大员,见了他也得陪个笑脸,套个近乎,尊一声“吉甫兄”。
吕惠卿本是泉州人。父亲吕寿,虽曾做过宜州通判,后来又做过开封府司录,因官小位低,任上没带家眷。吕惠卿是一直生活在的。偏于南隅,地土浇薄,民风鄙陋,与京都有霄壤之别。此刻的吕惠卿,自然是起于粪土之中,升于青云之上了。而吕惠卿加官进爵,厕身枢要,又与王安石的提携奖掖有关。进制置条例司检详文字,也是王安石在赵顼面前力荐的:“学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独惠卿而已”。吕惠卿过江赴江宁府结识王安石之时,或者是有附骥之意,是自售,王安石向曾公亮举荐吕惠卿则是出于爱才,向赵顼举荐吕惠卿则是变法的需要。吕惠卿也真不负王安石所望,他才思敏捷又周详,不消几天,《农田水利法》,《均输法》已成条例。只是王安石慎之又慎,尚未进呈御览。“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恩同父师啊!”吕惠卿每每想到王安石,心里便会泛起一股感激之情。
此时,吕惠卿已在汴河之南,近蔡河的鸣玉坊买了一处房子。虽不甚大,倒也整齐。父亲致仕后在润州养老,母亲和三弟和卿相陪,只二弟升卿与吕惠卿同住。这吕升卿年不满二十,很有点小聪明。来汴梁不久,踪迹已遍及大街小巷、秦楼楚馆、酒店饭庄。吕惠卿是八品京官,俸禄仅够维持家计。好在近来找吕惠卿谋差使的不少,吕升卿着实收了些门包银子,——自然是瞒着吕惠卿的。吕惠卿见这个弟弟走街转巷,不好好读书,自己公务又忙,疏于管教,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天晚饭,吕惠卿备了几个菜,一壶酒,兄弟俩对酌,想就便教训吕升卿几句。
酒杯一端,不等吕惠卿开口,吕升卿先笑着问道:“大哥,你可知道如今大街小巷之中,议论的什么?”
吕惠卿揶揄道:“只怕是花街柳巷吧!还能议论什么?”
吕升卿笑道:“大哥说笑了,现在满街议论,王安石王大人任参知政事,是朝庭得人。”
吕惠卿也笑道:“这还用说?治平四年,王大人知江宁府,朝野曾传言,‘金陵不为相,是朝庭之失’。王大人为相,只是早晚间的事。”
吕升卿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干了,拿过酒壶斟满,又笑问道:“你可知是怎样议论你的?”
吕惠卿听了,暗吃一惊。心想:莫非升卿听到什么不中听的传言?嘴里却说道:“你别卖关子,又怎样议论我了?”
吕升卿笑嘻嘻的看着吕惠卿,说道:“都说王安石王大人是当今的孔子,你是颜子。——太抬举你了吧?”
吕惠卿暗暗嘘了一口气。说王安石是孔子,他吕惠卿是颜子,这在同僚中也曾戏说过,想不到已传到外面去了。他心里暗暗得意,“咯”的一声,干了杯中酒,笑道:“颜子是孔门首徒,我自然比不上,真是太抬举我了。王大人文章上追杨雄、韩愈,其器识胸襟非常人所能知。嫡传弟子陆佃、龚原和蔡卞,都是人中龙凤,我尚不能厕立门墙,如何敢居陆佃辈之首?”
吕升卿忙给吕惠卿的酒杯斟满,说道:“这倒也是。王大人欲行新法,朝野皆知。依我看来,……”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看吕惠卿,接着说,“依我的小见识,这新法和你大有关系。你吕惠卿就是新法,新法就是吕惠卿。!”
吕惠卿笑道:“又弄什么玄虚?说明白点!”
吕升卿说道:“请问大哥,制置三司条例司离中书议事厅有多远?”
吕惠卿说道:“在一个院内,大约总有一、二百步。”
吕升卿说道:“如行新法,你从制置条例司检详文字到参知政事只有一步之遥。不行新法,这话就难说了。”
吕惠卿听了,心里暗暗点头。王安石凭他的声望地位,不论是否行新法,宰相指日可待。他吕惠卿就不然了。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嘴里说道:“你这小猴子,说的话倒有几分道理。如不好好读书,总如铅刀袜线,一无用处。你很该去国子监进学,过得几年或能挣个进士及第也说不定。”
吕升卿笑道:“我是什么材料,大哥你还能不知?小弟的事,自然要大哥照应。”
这一夜,吕惠卿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他想着王安石交付的差事,想着制置条例司的同僚和公务上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也想到了平时侧目而视的朝臣。当想到自己是王安石的第一臂助,同僚们都有所不如便兴奋起来;想到自己现在官只得八品,口碑不佳又有点气馁。后来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已做了宰相,身穿紫蟒袍,头戴九梁冠,腰系团头金带,只一双朝靴怎么也拔不上,直急出了一身汗。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临穸了。
匆匆吃过早饭,吕惠卿到制置三司条例司时,章惇正与苏辙说话。苏辙是今天到任,因章惇是老朋友,见面少不了寒喧几句。吕惠卿乍见苏辙,先是一怔,心想,这位老兄也来制置三司条例司了吗?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念:莫非我梦中拔不上的那双靴子竟是被他拉住了?遂又觉这想法实在荒唐。连忙一拱手,笑道:“子由兄,久闻兄千卷罗胸,砥砺珠玉,乃一时之秀。弟得以同司署理公务,幸何如之!”
苏辙微微一笑,说道:“吉甫兄谬赞了。条例司诸事,弟知之甚少,望兄不吝指教。”
章惇也笑道:“子由刚来,我等自然要照应的。”
三人说话间,陈升之到了。苏辙是八品官衔,陈升之是二品,又是长官,少不了见礼听训。吕惠卿在自己案前坐下,只觉心绪不宁。苏轼、苏辙兄弟是京都士子中的翘楚,其名望远在自己之上,同为制置条例司检详文字,只怕“颜子”的地位难保!想到这里,更觉心里乱糟糟的。这时,隐隐听到前面议事厅里传来一阵争吵声,似乎是王安石和唐介的声音。吕惠卿下意识的站起来,走出条例司,又缓步向议事厅走去。陈升之连忙喝道:“吕惠卿,执政们争吵,关你什么事?议事厅你去得吗?”吕惠卿听了,只得讪讪回到自己座上。
大约一盏茶时间,听不到争吵声了。不一会,宰相富弼着人来请陈升之过去。吕惠卿目送陈升之转过了议事厅西墙,直到视线被院墙挡住。他开始坐立不安。他不知王安石是和谁吵,吵什么,结果如何。他走出条例司,缓步向议事大厅走去。
今天王安石是和唐介争吵,或者应该说是唐介和王安石争吵,却也并非偶然。
自从王安石进中书省,不久又设置了制置三司条例司,政事皆出于条例司,宰相富弼和参知政事唐介便无由予问。富弼年老,又患腿疾,本不大问政,倒也不放在心上。唐介看到一群年轻后生进出中书,便觉得有一股气横逆在心中,不吐不快。这天手头一时无事,唐介闲站在议事厅前正和人说话,忽听条例司那边传来一阵阵嘻笑之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拧起双眉想发作而找不到人时,恰好陈升之过来。唐介对陈升之劈口就说道:“条例司如何喧哗?你是条例司之正,如何不管一管?靠这些娃娃就能治国吗?”
唐介是参知政事,陈升之是知枢密院事,一样的正二品,唐介口出不逊,陈升之心里也就有气。他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娃娃们既能治国,还要你等执政何用?”一句话说得唐介无言以对,气得一摔手走回了议事厅。这时王安石因“阿云一案”虽在七月已下过明诏,其实并未实施,便在中书提出,把“谋杀已伤,按问自首,减判两等”著为令,在全国实行。唐介本就对王安石侧目而视,蓄怒已久,加上刚刚与陈升之吵过,正憋了一肚子气,王安石一提出,唐介立即反对,并且渐渐的超出了阿云一案的范围。唐介责问王安石:“祖宗之法尽善,为何妄加更改?”王安石反问:“既然祖宗之法尽善,为何民穷国弱?民穷国弱,则祖宗之法未必尽善,可革则革,不足循守!”唐介怒道:“胡说,妄加更改,朝政必乱。天下汹汹,将危及社稷!”王安石见唐介发怒,反而徐徐说道:“请唐大人暂歇雷霆之怒。兴利除弊,革故鼎新,乃兴治之道,唐大人所见大谬。”
唐介和王安石争到这份上,两人都没有了退路。从唐介这方讲,变革万不可行。稍一让步,如堤决水,不可收拾。从王安石这方讲,设制置三司条例司所为可来?如果让步,则变法之事便付于流水。两人既不肯让步,嗓子也就越吵越响。唐介说道:“变则乱!”王安石顶上一句:“变则治!”唐介把桌子一拍:“变则乱!”王安石一句不让:“变则治!”
唐介和王安石争吵时,曾公亮、富弼和赵抃都在。两执政争吵,曾公亮感到好笑。王安石是曾公亮的朋友,曾公亮素知王安石着手锦绣,吞吐云霓,辩才天下无对。唐介虽有直臣之称,终不如王安石机敏善辩。况且,曾公亮私心对唐介有所不满。曾公亮曾奏明赵顼,要求让自己的儿子进通进银台司。赵顼倒是答应了,唐介却说曾公亮把朝庭官职当作私家物。因此,唐介和王安石争吵,曾公亮只嘻嘻的笑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富弼冷冷的看着唐介和王安石争吵,暗暗摇头。他虽然赞同唐介的意见,却也不宜置喙。一来他不想管闲事,二来加他一个,中书省要吵成了一锅粥,实在不成体统。只赵抃一人,劝了这个劝那个。哪个也劝不住。富弼只得说道:“你们别吵了,面君去吧,请皇上圣裁!”
富弼见唐介和王安石进宫去了,便叫人去请陈升之。
在制置三司条例司中,陈升之为正,王安石为副,同是二品衔。但王安石是参知政事,在中书省议事厅里也设书案署理公务,而陈升之是知枢密院事,与中书省不相统属。富弼请陈升之去议事厅,便用不着下属或地方官拜谒长官那一套繁文虚礼。陈升之走进议事厅,先向富弼一揖,说道:“富大人见招,不知有何指教。”说着话,又向曾公亮和赵抃一揖。富弼因腿脚不便,在椅子上欠欠身,算是答礼。曾公亮和赵抃忙还了一揖。让坐后,富弼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政平人安,祖宗之制是改不得的。王安石是高才,人所共知。惟其才高,才需有所规正。陈大人久展谟猷,名重声远,既与安石交好,又为条例司之正。安石有所举措,还望陈大人绳纠为是。”
陈升之忙答道:“富大人乃金玉之言,升之自当凛遵。其实安石所为,下官也并不苟同。因皇上甚信安石,我虽居正,其实也难置言。”
赵抃说道:“还请陈大人一申正论。”
曾公亮一笑,也说道:“陈大人雅量高致,如明月松风。应念富大人之谆谆,赵大人之切切,条例司诸事,理当匡正。”
四人正说着话,入内内侍省押班兰元振宣旨,召陈升之崇政殿见驾。富弼又叮嘱了一句:“请陈大人不忘刚才所言。”
陈升之一走,富弼和曾公亮、赵抃对看一眼,富弼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赵顼召见陈升之而不召见他富弼,使他怅然若失,觉得这宰相当着也无味。又想,即使召我,难道还能在金殿之上,再和王安石争吵不成?他摇了摇头,叫来家人,和曾公亮、赵抃招呼一声,一乘暖轿,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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