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第24/120页
少芒善饮,十岁那年第一次喝酒,偷了父亲半坛祭祀烈酒,大醉一日方醒。十六岁时,为了庆贺他独自格杀了一头野兕,在众人鼓动下,他十坛黍酒下肚,面前的兕腿肉方才烤了个半熟。
烈山族内,他的酒量甚至比他无敌的悍勇更让人害怕。有人能壮着胆子和他斗武,却没人敢和他拼酒。一来他酒量着实太豪,二来嘛,谁也拿不出那么多酒来和他斗。
可是少芒并不嗜酒,当饮酒时他才饮,不当饮时,他闻都不会闻一下。有战事在身,自然是不当饮时,这是他的规矩,谁也破不得。
三年前,北方隐山鼠妖作患,他率众多次围捕不可得。后来发现那鼠妖竟性喜饮酒,少芒将果酒、黍酒各数坛摆在地上,开了坛口封泥后藏身于酒坛土下。
整整守了一日一夜,鼠妖终于按耐不住窜来喝酒,待它畅饮美酒正待离去,少芒方才破土而出、击而杀之,是战,众人皆服。神帝少鼎称赞:“有芒儿在,群妖不敢犯我烈山!”
性如烈火,但又进退有度,所以这次去南边迎接神兽出世,神帝少鼎非得要让幼子少瑕随少芒一队。少鼎子女十数,儿子却只有三个,刚刚好三妻各出一子。长子发,次子涌,最宠爱的就是少瑕,年岁稍比少芒小些。
少瑕自小机灵过人,长大之后修习火咒甚有所成,与族兄少辟方二人,同被认为是最有望接替少典,成为下一任烈山大巫师的人选。
少鼎的私心,最希望是幼子能接替帝位,长子少发木讷呆笨,素来不为他所喜。此次神兽择主,族中少姓青年全数要赶去迎接等候。
神兽出世之处是南方部落防护的重地,为掩人耳目,一百多人分作十队从不同方向前往。其中最有实力的,自是少瑕、少芒这一队。
少芒武技强横,少瑕火咒精深,另外的十来位青年不是少瑕自己的亲随,就是少鼎精选的心腹,而且人人各有奇技,任何危难的情况都能应付一二。
真正让少鼎看好幼子少瑕能得神兽相托、继承帝位的原因,还是因为少瑕天生有一样能耐:驭兽。
少瑕之母越氏怀有身孕时随少鼎出征,战事僵持半载而不下。一日夜里敌人袭营,越氏刚巧要临盆生产又与丈夫失散,只好避入山洞中产下少瑕。
婴儿的啼哭声响亮无比,竟然引得附近一群草原穴狮寻来,原来她慌乱中越氏闯进了狮群栖息的山洞。
越氏自言必死,只可怜刚出生的孩儿。没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穴狮闻了闻婴孩,转身趴在洞外不作理会,说不出还隐隐有些守护他们的意思。
天亮之后少鼎率众寻来,驱散狮群救出母子二人。见人们远去,巨大的草原穴狮们发出震天哮吼,有人惊骇之极吓得兵刃失手掉在地上,那婴儿躺在母亲怀里大口吃奶,乐得咯咯直笑。
从会说话开始,少瑕身边就少不了些狐蛇獾貂,到成年后要不要领只山狮犸象回来,只是看他少爷的心情如何了。
三年前少鼎六十甲寿,少瑕远赴西方荒漠驭得百年赤鳞异兽献与神帝做坐骑,全族上下钦佩不已,奉其为“驭师”。
少芒自视武技过人,对少瑕的这门驭兽的本事也是极为心折的。可是心折归心折,如若少瑕不是神帝之子,他早就一脚踢将过去。
此番南方森林之行必定困难重重,他谨尊少鼎的吩咐,过了大河折向东边,昼伏夜出,小心行进。可是这一路过来,少瑕处处不听他这首领的号令。
刚出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犸象,说路遥艰苦,乘这坐骑省着力些。少芒哪里肯干,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换乘兕兽拉车前去,又非说下了驭师的威风,定要两头兕兽拉的大车。
又是一番折腾后才不甘不愿上了路,顺便还携了一名宠姬陪伺。大家都在辛苦赶路,他在车内花天酒地,百般作乐,少芒心中好不是滋味。
过河向东进了秦山,森林中地势坎坷,只好弃了兕车、遣回宠姬。
少瑕顿时没了兴头,不是嫌少芒错选了远路走,就是抱怨晚上没酒喝,左不对右不对,直至碰上了那个巡山的猎人。
那是白天休息的时候,不知哪个部落的巡山者从他们的宿地不远处经过,暗中潜伏的哨卫禀报回来,少芒意思是随他去了不可多生事端,不想少瑕听报后擅自将那猎人捉回来,说要拷问些消息。
那不过是山中几乎与世隔绝的一个极小部落,猎人做的也只是日常的查巡而已。少瑕想知道的南方四大部落的秘密消息,他又如何得知。
在连番用了酷刑仍然毫无所得,少瑕一气之下给那猎人下了烈火焚心咒,这本是烈山族对付叛徒的毒刑,五道阴火弹进体内,不住焚他的五脏六腑,却又不让那人便死,阴火入腹时喉舌俱已烧断,半声也叫不出来。
得了这个好玩的物事,少瑕舍不得就此丢弃,反叫人给那可怜的猎人医治,休息时就抬出来施虐玩乐。
队里的亲随们为博少瑕喜欢,又各自出了好些狠酷的点子,到最后少芒实在看不下去了,出手断了猎人的残命。
杀人就是杀人,少芒最为厌恶的,就是嗜食腐肉的恶豺。
第十四章 鸣鸠拂其羽
就算是世代生活在山林中的部落猎人,要在浓荫蔽日,而且每棵树都长得甚为相似的树林中辨别方向也是非常困难的事。
盘凤并没有分神去辨识方向,只是随意迈着步子,前方密集的树木总是在适当的时候露出可供行走的空隙,她想也不想就在空隙的带领下一步一步深入林中。
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晕头转向的羽完全放弃了记住出路的打算。女巫师终于停下脚步,一条高高隆出地面的褐色树根横亘在面前,千百年的风雨在坚若磐石的根面上冲刷出了纵横深浅的皱裂。
“阿羽,脚下留意,咱们可要向上走了!”
向上?如何向上?少年张了张嘴,忍住没有问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