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第62/120页



九黎早就开始关注南方森林的动静,当得知炎谷地火有异动时,立刻派人潜在附近观察:南方部落能顺利平息祸乱自然好,如北方的烈山族想趁机作乱,九黎定要出手相助。

他们如同烈山人一般,也不愿随意在森林部落的领地中暴露行踪,于是尽量避开在炎谷入口周围活动,只在石山外围游走。

可惜炎谷两边地域广阔、森林繁茂,烈山土人挖洞的隐蔽功夫做得又好,九黎部落的人也是今日里偶然过来,才发现烈山族挖山进谷的洞口。那时神帝少鼎已率队入谷,剩下几什外族人把守洞口。

洞中必有诡异!九黎族人施计将大部分的烈山人引走,单单留下首领一人。那九黎首领武技绝高,独力击杀了留守的七八个烈山猛士。得手之后他并不便走,而在洞外某处伏着,要看看洞里面究竟会出来什么人,如果来的人少,那说不得,杀。

没等多久,里面竟然跑出个森林部落的少年猎人来!九黎首领惊讶之极,正要上前问话,又见那少年猎人施展高超的御风术追着血迹向森林中去了。

哦?不错啊,单身一人就敢跟去,而且,那少年身上还带着什么古怪,让小黑如此紧张?九黎首领注意到了自己伙伴的异常:那只从来稳重威严的护族灵虎,竟然流露出少有的不安和谨慎!

稍稍地犹豫耽搁,羽已经去得远了。

他跟随了几步,知道少年一路追下去,必定会跟到自己备下的陷阱中。他骑在灵虎背上,抄近路到那里等着少年过来。

羽的灵觉确实没错,森林中果真有人在跟踪自己。一路小心潜伏而行,却不知藏身的大树其实正好挨着九黎首领躲藏的地方。那是一个最好监查敌情的所在。

那九黎首领一身本领出神入化,陪伴他的护族灵虎小黑,更能随意变幻,掩盖气机,而当时小龙不丢又被肚子中的朱雀折腾得死去活来,羽和它竟然都没发现近在咫尺的高手。

当骇然听闻大盘部落被烈山人攻打,羽急忙回跑,九黎首领也匆匆下树,一招击杀了饮烛部落巫师,再率领属下全歼了剩余的敌人。他吩咐其余人等继续在石山洞口埋伏,自己则纵虎向羽的方向追去。

有灵虎小黑相助,九黎首领很快追上了少年。为免生误会,他没有过分靠近。不料小黑在跨越溪涧时稍微踏断了一条树枝,竟然被羽察觉。

前方危急,少年没与他纠缠打斗,匆匆设个陷阱,继续向山顶去了。以九黎首领的才智,自然也没真个中了陷阱,反而对这神思极其灵敏、身怀木咒术和御风术的少年更加感兴趣。

直追到神秘的异木林,他才迫不得已停下步子,进入林中没几步就迷了路,幸好进的不深,借助灵虎的异能,方才退出了那个古老森林生命的神奇领域。

少年已经走远,九黎首领大概知道大盘营地的方向,急忙骑着灵虎赶过去。刚刚赶到,盘凤在羽的帮助下,已重新启发森林迷阵,那九黎首领险些又要迷在里面。

幸好灵虎籍着羽和不丢留下的气味,在迷阵尚未完全运发之时,侥幸出了森林,偷偷伏在大盘营地边,观看这边的动静。

烈山敌人众多,手中还捏着几百条性命,那九黎首领知道不可力敌,因此藏身树上,耐心等一个机会。

营地中的争斗变化莫测,从勇士比斗,到神禽出世,到烈山少鼎被俘,那人都没找到出手的时机。直至神帝以保命之咒挣开森林部落的禁锢,阿羽等人身陷于数百烈山人包围之中,此时的情形实在危急万分,那人趁着群情激动,人人神思不稳,终于出手了。

出去斩杀几十个人都不足以反败为胜,九黎首领用的是从不外传的九黎绝技:迷音咒!

此人聪颖灵慧,用细竹自创笙簧一器,他吹奏笙乐的技法源自九黎的驱蛇之法。来于彼处,却又高于彼处――他的乐声之中,蕴涵的是天地间另一种特异的灵气,这灵气带着声乐进入人耳,直沁入心,又在心弦之上挑动撩拨,但凡要你情不自禁之下,与笙乐同悲同乐、同嘻同泣才罢,而凡有生命之人虫鸟兽,无不受此音所惑。

九黎与烈山世代宿敌,那人苦练此技正是要用在烈山敌人身上。通过研习烈山人的性子,知道他们尊火为圣,奉火为尊,而火为燥,燥生苦,所以苦悲一气,最是容易侵入他们心中。

那人吹奏的,正是迷音咒中的悲苦诀!

古往今来,天灾人祸从来不绝于世间。而当时天下的大小部落,无时不为了争夺食物、领地、珍宝、地位,发生各式各样的战斗,谁人不在人生几十载中丧亡几位至亲好友!谁的心中没有那一些些无法碰触的伤痛?

是以,大盘营地之中,听闻这悲苦笙乐的众人都觉得迷迷糊糊,不知所以。御风赶来的多营勇士,眼中也不自觉闪动了泪花,忽然而来的往事哀伤拖缓了他们的脚步。

在烈山人严加看管的山顶大洞中,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幽幽传来。那是关押大盘部落老老少少的地方,颇受了惊吓的小孩儿们,本来还在老人的呵护下强自忍着,现在受这迷音所引,心中的惶然不安终于暴发,一个个哭出声来。

孩童悲哭嘤嘤,片刻前还喧杂吵闹的大盘营地,现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都非那九黎首领所要,他竹笙中的一点气机飘扬而出,专心要摄定的人物,自然是那烈山神帝少鼎!

少鼎呆呆立在多思身旁,手中的犀棍早已滑脱在地,心潮起伏,无法自抑。那哭声好生熟悉,是当年那人的声音么?她不是已经死在弱水之畔了?现在,现在,怎么又活过来?

哦哦,不,不是她,是为自己诞下麟儿的璎姬来了,那时她还如此美貌温柔,完全不像醉酒烧伤之后那般的丑陋!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忽而哀伤,忽而喜悦,忽而舒缓,忽而急促,一时如春风化雨,一时如骄阳烈照,最后哭声一转,终于进了涩煞的寒冬。

每一个苍凉的音符过处,少鼎的心中就会想起一件伤心往事,他的气血也就要随之而翻动。短短一会儿,神帝已经回忆了一生征战生涯。

这是如何苦痛烦扰的一生,到得头来,所有的爱人朋友敌人,死去的、活着的,连他最为疼爱的宠姬和儿子,都对他怨恨、谩骂、离弃。

罢了罢了,活着干吗?干脆死了吧,死了吧!

心中这样想,少鼎茫然弯腰拾起地上的犀棍。力沉双臂,举棍朝天,向着自己的大好头颅砸将下去!

传了数代神帝的兵刃挂着厉风而下,棍上亮泽泽的密纹在空中划成一个妖异的兽头,它瞪着眼,张着口,嗜血的红芒向自己主人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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