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1028/1030页


  “皇上!”王贤作势要拜,朱高炽哪能让他下跪,赶紧让人扶住他,眼含热泪道:“朕对不住你啊!仲德……”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王贤也神情哀伤道:“微臣也有错处,但当初抗旨不遵,只是不想前功尽弃,万万没有背叛皇上的意思!”
  “朕知道,朕知道,是朕受了身边人的蛊惑,才会自断股肱,自作自受啊……”朱高炽拉着王贤的手,打量着依然英姿勃发的王贤,叹气道:“朕知道,怎么封你都无法打消你心头的疑虑,所以朕亲自来了。”
  “微臣相信皇上,也会信守承诺。”王贤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完了该说的话,两人便携手登上高台,册封仪式正式开始,告祭完天地之后,皇上又亲自将册封王贤的金册、金宝交到他的手里。然后皇帝和镇南王一同立碑为誓,向天赌咒永不背约,生生世世永为君臣。
  仪式结束,皇帝已经十分疲惫了,却仍强打着精神,对王贤说道:“朕的身体你也知道,你启程之国那天,朕不能再相送了。”
  张诚便端过来一个龙纹银托盘,上面有一个银制酒壶,两个金杯。
  看着那银壶金杯,王贤的瞳孔缩了一下,便听皇帝微笑道:“就在这里给你饯行吧。”
  说着皇帝吃力地抬手,握住酒壶,想要往杯中斟酒,但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完不成,壶里的酒洒在了托盘上。见托盘银亮、酒液剔透,王贤身后提心吊胆的卫士,终于松了口气。
  王贤赶紧接过酒壶,替皇帝往两个杯中斟酒。
  朱高炽苦笑道:“哎,废人一个了。”
  “皇上春秋正盛,安心调养些时日,便会痊愈的。”王贤说着,端起一个酒杯,奉到皇帝手中。
  皇帝欣慰地接过,王贤也举起了酒杯。
  皇帝举杯向王贤示意,与他虚敬了一下,将手一抬,自己先饮去了杯中酒。然后将杯底亮给王贤,含笑看着他。
  王贤深吸一口气,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王贤饮了酒,皇帝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却并不畅快,反而带着丝丝的悲凉和痛苦。
  王贤眉头微皱,却见皇帝脸色一变,竟低头猛然咳了起来!
  “皇上,保重龙体……”王贤正要劝说,却见皇帝抬起头,正一脸怨毒地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丝黑血。
  只见皇帝颤抖着伸出手,戟指着王贤,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道:“你,大胆王贤,竟敢在酒中下毒,谋害君父,天下人……人人可诛之!”
  话音刚落,皇帝口中便喷出一蓬鲜血,直接溅在了王贤新穿的王袍上,直挺挺摔倒在张诚怀中,口鼻不断涌出鲜血,却仍不肯闭上双眼,死死地瞪着王贤。
  “来人,快来人啊,王贤把皇上毒死了!”张诚惊恐的尖叫声中,场内登时一片大乱。双方卫兵全都扑了上来。
  大内侍卫丛中,突然冲出一道虚影,持剑闪电般朝王贤刺了过去!这是绝顶高手才能达到的身手!
  只听一声冷哼,王贤身边一人拔剑迎了上去,竟硬生生挡住了那刺客!
  “闲云!”
  “胡灐!”
  “王爷,咱们中计了!”见闲云道长挡住了胡灐,几名护卫赶忙护着王贤撤:“我们赶紧离开!”
  王贤正待开口,突然血气上涌,哇的一声,竟也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洪熙皇帝才闭上了眼睛……
  侍卫们赶忙把王贤背出了高台。二黑等人本在场外警戒,听到里头大乱,赶紧率军冲杀进来。恰好看到王贤吐血倒地的一幕,所有将士登时就疯了!把那些跟着皇帝而来的王公大臣尽数屠戮,又将那些羽林军包围起来,一个不留,全都杀掉!
  高台上,胡灐见事不好,想要逃走,却被闲云一剑刺中肋部,登时提不起气来,猝然摔倒在地。
  闲云挑断了胡灐的手筋脚筋,便任由将士将其捆了起来。
  胡灐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闲云,之前缠斗时,闲云分明还不是他的对手,但那最后一剑,却将他绝顶高手的身手,展露得淋漓尽致!
  “兵不厌诈。”闲云冷冷丢下一句,便纵身而去。
  得知皇帝遇害,京城群臣正乱作一团,却见朱瞻埈在张太后的陪伴下,出现在金殿之上。
  张太后亲自宣读了大行皇帝的圣旨,原来皇帝在出京前已经立朱瞻埈为太子,并将皇位禅让于他。
  朱瞻埈失声痛哭道:“父皇早料到贼子可能会下毒手,为了苍生社稷,却义无反顾出城与他见面。贼子果然丧心病狂,鸩杀君父于当众!朕对天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想起先帝的诸般好处,群臣也抱头痛哭起来,纷纷含泪表示要与王贤势不两立,一定要为先帝报仇雪恨!


最终章 盛世曙光
  与宫中君臣同仇敌忾,恨不能吃掉王贤的架势不同,京城军民却众说纷纭。
  有人大骂王贤丧心病狂,皇上都已经同意他所有条件,竟然还要下此毒手。
  但也有人说此事太过蹊跷,因为王贤也同时中毒,要是下毒,总不能连自己也一起毒死吧?
  而且,提出饮酒的是皇上,酒也是皇上拿出来的,难道王贤还能未卜先知,把毒药预先藏在身上不成?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倒也没有一面倒地声讨王贤……
  但不管怎样,王贤军中士气都陷入了低谷,主帅中毒,生死不明,军心不可能不动摇!
  这时候,成山侯王通居然率领八万大军离开居庸关,星夜赶回了京城。
  同时,河南的数万勤王军,以及在潞州的沈王朱模,洛阳的伊王朱佶焞,以及晋王朱美圭,都率领大军到了大兴附近,组成十几万联军,只待后续的勤王军和藩王抵达,便要共讨逆贼!
  通州城内风雨飘摇,将士们根本无法接受,转眼就从横扫天下成了四面楚歌的巨变。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主帅倒下了……
  王贤中毒的第五天,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叩开了通州城紧闭的城门。
  守城的张义看到来人中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大叫起来:“薛桓!”
  那人竟然是被王贤送去安南的薛桓!
  满脸伤疤的薛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重重捶了一下张义,便低声道:“我带了神医,赶紧去看看大人吧!”
  “好。”张义马上带他们进了府衙,穿过层层的护卫,到了一间满是药味儿的房间外。
  吴为和闲云守在门外,看到来人中的一个,前者便惊喜地叫了一声:“爹,您果然还没死啊!”
  那所谓的神医自然就是吴大夫,本来看到儿子还很欢喜,闻言差点气歪了鼻子,哼一声道:“有你这样的儿子,老子也离死不远了!”说完便不理张口结舌的吴为,掀开帘子,进去内间。
  然后吴大夫便呆住了,只见屋里的炭炉上熬着药,而那位‘生命垂危’的镇南王殿下,居然盘腿坐在炕上,全神贯注和对面的二黑下着五子棋……
  “咳咳!”吴大夫又是一阵气,使劲咳嗽了两声。王贤闻声回过头来,惊喜地笑道:“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老盼回来了!”
  “是啊,老叔,您老不回来,王爷就出不了这个屋。”二黑跳下炕来,把位子让给吴大夫。
  “就知道你小子鬼头鬼脑,不可能傻乎乎地见酒就喝。”吴大夫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坐在王贤对面,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只见他面皮微微发青。吴大夫皱眉道:“还是中毒了?”
  “哎……”王贤叹了口气,道:“只是在口中含了一下,想不到毒性这么猛……”
  吴大夫便给王贤把了脉,松了口气道:“还好,给你开几副解毒的药剂,保准你还可以继续祸害人间……”说完吴大夫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是怎么猜出酒里有毒的?”
  来的路上,吴大夫已经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自度以自己这样的老江湖,都会被皇帝骗得死死的,想不到王贤还保持着警惕。
  王贤双目一阵痛苦,显然不愿意回忆当日的情形,良久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开始也完全没提防,但看到那对金杯,心里兀然蹦出一句话来,便把那酒含在口中,借着擦嘴吐了出来。”
  “什么话?”二黑和吴大夫异口同声问道。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王贤缓缓说道。
  “啥意思?”二黑瞪着独眼不明所以。
  吴大夫却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轻声解释道:“这是当年太祖皇帝,对茹太素说的话。金杯在前,白刃在后,你说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啊……”二黑恍然大悟。
  “都是你平时那副兵痞嘴脸,”吴大夫看着王贤,摇头苦笑道:“让洪熙皇帝忘了你还中过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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