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凌妃传》第66/80页


  “允祥身为臣子,定然为皇上尽忠效命。熹妃娘娘尽请放心。”
  我凝视着允祥,忽然叹息一声,蹲下身子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凌云这里谢过十三爷。”
  允祥忙也拜倒在地还礼。我再次扶允祥起身,允祥退了几步道:“我在宫中不宜久留,臣弟这边告退了。”
  “十三爷请。”
  允祥推开门左右看了两眼,匆匆离去。我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闭上眼睛,胤禛要保卫他的皇权,我要保的是我在宫中的地位,无论如何年羹尧都是留不得的,年妃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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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京城,已然是寒风刺骨。一场大雪后,紫禁城内白雪皑皑,冰天雪地别有一番风景。我披着长长的绣着傲雪寒梅的银色披风,踩着高高的花盆底,扶着喜儿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往坤宁宫来。
  一群小太监正挥动着竹帚,打扫路上的积雪,见我走过,忙停了下来,必恭必敬地跪倒在雪地上,待我走远才敢站起来继续扫雪。
  我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皇宫内院从来都是得君心者得权势。太监宫女素来势利,对待失宠的妃嫔必然不会如此恭敬。
  一脚踏入坤宁宫,就有宫女忙赶上来,笑着施礼,“熹妃娘娘吉祥。”又为我脱去披风。
  “皇后娘娘正在跟年贵妃,齐妃,裕嫔谦嫔几位主子聊天呢。”
  我点点头,另一个宫女为我挑开厚重的棉帘,口中说道:“熹妃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走进去,就见皇后端坐在正中,年贵妃斜坐在她一侧,齐妃坐下手,裕嫔谦嫔只得站在一边。
  “皇后娘娘吉祥,年贵妃吉祥。”我蹲身福了一福。
  “起来吧。赐座。”皇后温和的声音响起。
  我起身谢过,侧身坐在一旁。抬起头来就看到年妃紧抿着双唇,面色苍白而憔悴。我垂下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年羹尧御前失礼,皇上再没有掀过年贵妃的牌子。虽然见面时仍是温言软语,然而眼神中却有了一种不容亲近的意味。且近日来,胤禛给众大臣批复奏章时,多次批年羹尧“有些弄巧揽权之景况”,“于奏对之间,错乱悖谬,举止乖张,大露擅作威福,市恩揽权状”,“擅作威福,逞奸纳贿”等等。年妃并不是蠢钝无知的人,自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又怎么可能高枕安眠?
  年妃注意到我的视线,眼神转到一边。
  那边皇后面带忧色地对我说道:“近来瞧皇上总是面带倦意,听说昨儿又是忙到三更天才休息,熹妃,你平日跟皇上见面的时候最多,要劝劝皇上,多注意龙体才是。”
  我轻叹一声,“我平日里也不少劝皇上,可是皇后,您也知道皇上的性子,哪里肯听人劝呢。昨儿也是,连着打发人去催了三次,皇上才肯歇息。”
  齐妃轻笑,“昨儿皇上不是在你延禧宫歇息的么?”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挑衅,径自接着说道:“今儿一早又是五鼓就起来批阅奏章了。”
  皇后无奈地摇摇头,“那就让御医开些补养身子的药吧。”
  “是。”
  年贵妃坐着听了半晌,终是意兴阑珊,神情也是恍恍惚惚。
  皇后看了看年贵妃,转而说道:“你们还各自有事情,都去忙你们的吧。”
  众人听闻,都忙起身,又寒暄几句,这才告辞出来。刚走几步,就听到后面年妃的声音,“熹妃——”
  我诧异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就见年妃欲言又止地站在面前。微笑浮上脸庞,“年贵妃有什么吩咐?”
  年妃看了看我,低声带着几分央求的语意问道:“皇上,他这些日子可曾说过什么吗?”
  我扬了扬眉,话语中带着一丝甜软,“皇上每日都会说很多话,不知道年贵妃想问的是哪一句呢?”
  年妃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熹妃你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呢?”
  我轻笑,“凌云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又怎么能比得上年贵妃的兰心慧智?”
  年贵妃面色骤变,想发作却终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我面上的笑容却仍未消退,这后宫就是战场,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多年前我已经明白。我对身边的喜儿粲然一笑,转身坚定地往回走去。寒风依然凛冽……
  夜已深,胤禛却仍端坐在案前翻阅面前的奏章,无论巨细,均细心批复,毫无一丝懈怠。心忽然被温柔地牵动,转身去点燃一盏灯,将其轻轻放在桌案的另一侧,案上登时又亮了许多。
  胤禛抬起头对我微微一笑,“你不必守在跟前,累了就先去睡吧。”
  “皇上没有睡,臣妾又怎么能睡的着呢?”
  胤禛指了指案上犹有一尺多高的奏章道:“朕把这些批完就睡。”
  我叹息,“拣要紧的批完,下剩的明儿再批也不迟不是?”
  胤禛摇摇头,“明儿还有明儿的折子,朕不批,这些折子就堆在那里。”
  “朝廷里那么多大臣,难道就没有能为皇上分忧的人么?”
  胤禛冷笑,“朝中的大臣多是老八一党,又怎么肯忠心为朕办事?”说着起身走到窗前道:“老八费尽心机经营这么多年,其朋党在朝种根深蒂固,不只是大臣,连皇亲贝勒也多是他的党徒。朕每欲行一新政,必有人在其中作梗!哼,早晚有一天,朕要把这些逆党铲得寸草不留!”
  我听了陡地一寒,强笑道:“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皇上,八爷那些人便是再有势力,也斗不过皇上您啊。皇上放宽点心。”
  胤禛长叹一声,“朕怎么能放心?前院儿未安,后院儿又起火,你怎么知道朕的忧虑?”
  我在心中暗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忧虑?只是胤禛生性多疑,且反复无常。他今日待我和颜悦色,我说什么他也未必着恼。可是一旦有一天,他龙心不悦,又岂知我当日的话不会成为降罪的理由?
  “朝中还有十三爷不是?”
  胤禛点点头,“也只有他朕还能信任。”说罢走回到案前重新坐下,探手又拿起一本奏折批阅起来。又批了两本,终是不支,放下笔,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指着那一摞还未翻阅的奏折说道:“唉——熹妃,还是你来念给朕听吧。”
  我心底暗叹一声,终究是君命难为!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心不禁狂跳起来。我轻抚前胸,定下心神,平心静气地说道:“是年羹尧上的折子。”说着念了起来:“……伏念臣禀质薄劣,赋性疏庸,奔走御座之前三十余日,毫无裨益于高深,只有自增其愆谬,反己扪心,惶汗交集……”
  胤禛猛地睁开眼睛,连声冷笑,“他年羹尧当朕是小儿可欺么!”说罢一把扯过奏折提起朱笔奋笔疾书“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返恩为分。尔等功臣,一赖人主防微杜渐,不令致于危地;二在尔等相时见机,不肯蹈其险辙;三须大小臣工避嫌远疑,不送尔等至于绝路。三者缺一不可,而其枢机,要在尔等功臣自招感也。……”
  我暗暗点头,知道胤禛已经下定决心要除去年羹尧了。
  三月,已然是早春。然而朝中却是风云变幻。允禩,允禟,允礻我,允禵(胤祯)等人屡屡被斥责,曾经被奉为“恩人”的年羹尧也连连遭受打压,谁也猜不出胤禛下一步会如何处置他的这些兄弟,亲信。不仅是朝中,便是皇宫内院也笼罩着一层忧虑与惶恐不安。胤禛的心狠手辣,确实令人胆战心寒。
  八爷等人我无暇去担忧,所虑者也只有胤祯一人而已。然而,我却又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只能暗中嘱咐十三爷允祥,伺机相劝罢了。表面上的我,依然要笑靥如花地应对皇帝,愉悦君心。
  我翻着群臣上的奏贺的折子,是年二月初二,天现“日月合壁,五星联珠”的吉兆,是以群臣纷纷上折子赞叹皇帝的德行。翻到年羹尧的折子,不禁噗嗤一笑,扭头对胤禛说道:“年羹尧也是进士出身,竟然写出这样的东西。”
  胤禛正在一旁披阅重要的奏章,闻言抬起头道:“他写了什么?”
  我将奏章递到胤禛跟前,指着上面的“夕惕朝乾”笑道:“这该是‘朝乾夕惕’才对,这年羹尧真是昏了头了。”
  胤禛接过奏章看了一眼,勃然大怒,一把将奏章掷到地上,厉声道:“大胆年羹尧,难道以为朕不配得‘朝乾夕惕’这四字么?”
  我慌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胤禛站起来复将折子拣起,提笔书道:“年羹尧所奏本内,字画潦草,且将‘朝乾夕惕’写作‘夕阳朝乾’,年羹尧平日非粗心办事之人,直不欲以‘朝乾夕惕’四字归之于朕耳。朕自临御以来,日理万机,兢兢业业,虽不敢谓乾惕之心足以仰承天贶,然敬天勤民之心时切于中,未尝有一时懈怠,此四海所共知者。今年羹尧既不以‘朝乾夕惕’许朕,则年羹尧青海之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而未定也。朕今降旨切责,年羹尧必推托患病,系他人代书;夫臣子事君,必诚必敬,纵系他人代书,岂有不经目之理?观此,则年羹尧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其谬误之处,断非无心。”胤禛批复奏章素来工整内敛,然而这次却是狂乱不羁。
  我端来一碗参茶轻轻放在胤禛面前,“皇上不要动气,还要保重龙体才是。”
  胤禛指着奏折愤然道:“看到这样的混帐折子,朕怎么会不动气?枉费朕这些年来这么抬举他,还不如养条狗!”
  “年羹尧辜负了皇上对他的一片期望,确实是罪不可恕。不过年羹尧这么多年来费心经营,已经颇具根基,皇上还请三思而后行。”
  胤禛冷冷哼了一声,“这朝廷里的官儿最懂得看风辨向,这几个月弹劾年羹尧的折子已然不少,年羹尧他也嚣张不到几时了!”
  我微笑着,“皇上自然是成竹在胸,倒是凌云多虑了。”
  胤禛看着我微微一笑,“朕有些饿了,传膳吧。你陪朕一起吃。”
  “是。”
  晚膳过后,陪着胤禛下了半晌围棋,两局皆输。眼看着第四局又要败北,于是丢下棋子嗔道:“又要输了!”
  胤禛呵呵笑道:“还未到胜负关键,岂可轻易言败?”说着温柔地看着我,“来,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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