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2/2132页


  没多久,一个人踩着亭前石阶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竹幡,又看了看张衍,瞪眼道:“讲解蚀文道书?兄台,看你也修为不高,也敢说这等大话?”
  来人大约二十多岁,膀阔腰圆,身材粗壮,一身青色道袍,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他双眸有神,面色上隐隐有玉色,一看就知道筑元有成,已经跨入了“凝元显意”的境界,有这种修为的人,来头应该不小。
  他的质疑显然没错,一般来说,能否解读蚀文和一个人修为是有很大关系的,你自己都没到那一步,又怎么能与人说明白书上的意思?水池越深,容纳的水也就越多,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当然,如果有人穷极一生,精研蚀文,那么也有可能有所成就,譬如那些自知修道无望,又对玄理有很深兴趣的人,可这些人首先是衣食无忧,而且无一不是皓首穷经,倾尽一生的人物。
  而张衍看上去二十未满,连筑元都没有成功,可以说谈不上什么修为,怎么能让人信服?
  张衍笑了笑,神情甚是温和有礼,站起来拱手,道:“君可一试。”
  见张衍神情自若,像是真是有几分门道的,这人不禁有了些好奇心,同样拱手道:“在下闵楼,为德修观弟子,不知道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张衍回礼,道:“不敢,在下张衍,乃善渊观弟子。”
  德修观与善渊观同为溟沧派三大下院之一,两派弟子倒是经常往来论道,不过这几日苍梧山有一件大事发生,因而聚集了不少三观弟子,他们多是住在山势相对较为平坦的悦穹峰这里。
  闵楼放声一笑,在张衍面前坐下,道:“不知道师弟解读蚀文有什么讲究?”
  “米谷,银两皆可换。”张衍指了指长幡下角不起眼的一行小字,他首先要解决的是生计问题,这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
  闵楼看了看,发现张衍索取的也不多,如果他真能解读蚀文,那算得上是“贱卖”了。
  “好,区区米粮钱财我还是出得起的,来,我这有本道书。”闵楼也是个爽快的人,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道书重重拍在石桌上,神情颇为戏谑,“请君一观!”
  张衍从容拿过道书,随手翻了几页之后,微微一笑,取笔饱蘸墨水,也不思考,就在白纸上落笔疾书。
  闵楼神情一凝,惊讶道:“哦,你不用竹筹推演?”
  通常解读道书,都是拿出竹筹卜算推断,不用竹筹,这样的本事他也仅仅是在几个修为高深的入门师兄那里见识过。
  “不用。”
  张衍头也不抬,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其中那一股自信之意却是足以感染旁人,闵楼尽管心中还是半信半疑,但神色却从原来的玩闹不自觉变得严肃了几分。
  张衍连翻十数页,并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什么碍难。也是,如果是高明道书,想必对方也不会舍得拿出来随意给他观看,只是再翻了几页之后,他眉头一皱,笔下不由微微一顿。
  闵楼瞥见张衍神情,不由暗自一笑。
  这本道书前面那些内容倒也不算什么,不过有几处关碍颇令人费解,当初他还是请教了一位入门师兄这才得以读通,就算这样,其中还有一些晦涩的细节至今仍有疑问,他不信对方区区一个记名弟子能够解读出来。
  虽然遇到了一个难关,不过张衍并不慌张,而是左手悄悄握住袖中残玉,心神往里沉浸进去,只一会儿,他便又继续落笔。
  在闵楼看来,张衍只是双目微闭沉思片刻,便又提笔往下写,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旋又恍然,在他想来张衍应该是跳过这一段了,不过这也是解读蚀文的常事,今次他也不过是心血来潮,还带着一点戏弄的意味,所以并不指望有什么结果。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张衍笔锋重重一顿一提,终于收笔,随后他将白纸拿起吹干,交予闵楼。
  闵楼似笑非笑地接过,看了一眼,随口称赞道:“好字,好字。”
  不过再看了几眼,却是吃了一惊,接下来他越看惊讶之色越浓,最后居然霍然站了起来,看着张衍怔怔不语。
  这篇解读出来的道书语句用词甚为简洁精辟,看得出这个张衍不但是个读书人出身,而且在蚀文一途上颇有造诣,不仅如此,还将他原先的那一些疑惑也尽数写了个明明白白,要知道,这可是在不到一个时辰内解读出来的啊。
  闵楼望向张衍的目光顿时不同了,他换上了一脸叹服的神色,衷心道:“师兄好手段,小弟拜服。”之前质疑张衍那是因为他并不相信对方有这个本事,现在看出张衍是有真材实料的,态度语气立时恭敬了许多。
  张衍拱手道:“惭愧,只赖此谋生尔。”
  闵楼扬了扬手中纸张,大笑道:“师兄有此本事,还担心什么生计?在下与那些师兄弟想来今后要常来叨扰了。”
  只用区区些许米粮钱货就能解读道书,对他来说那可是捡了大便宜!眼下张衍虽是落魄,将来必有出头之日,像这样的人现在不结交,以后可没就没那个机会了。
  张衍当即起身,一拱手,道:“如此,那就多谢师兄成全。”
  闵楼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张师兄倒也是个妙人!”
  张衍笑而不语,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闵楼这般对自己有信心,不过既然他说到愿意找师兄弟照顾自己“生意”,不管是否客套,干脆先把话说死,让他推脱不得。而且看起来闵楼也不是一般的修道弟子,一来二去,自然能攀出交情,何乐而不为?
  闵楼随即告辞而去,临走时对钱财绝口不提,张衍也不多问,神情笃定,似乎彼此都忘了这一点。
  待到午时,四个仆役打扮的人每人推着一辆独轮车来到千丈岩凉亭前,当先一人向张衍恭敬行礼,道:“可是张公子?我等是闵公子仆从,遵公子吩咐,将这些米粮钱财送至公子居处。”
  张衍点点头,道:“诸位暂且等候。”
  他不急于回转,这些仆从倒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静静候在一边,这一幕自然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只是这一天除了闵楼之外,并没有人再来照顾他的生意,只有寥寥几人问上求问两句,不论何人,张衍都是一一作答,一直到日头偏西这才收摊,带着四个仆从推着独轮车返回居住。
  张衍刚刚离去不久,一个三旬出头的中年文士急匆匆赶来,却发现早已人去亭空,不由连连顿足,满脸懊恼之色。


第二章 蚀文天书,我自观读
  “纹银三百两,米谷五百斤,鲜肉二十斤,腌肉和各类蔬果三百斤,上好宽袖道袍、冠带、鞋袜各三套,紫铜养气炉一只……”
  张衍看着手中这份清单,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另有一些散碎日用物件不在其中,他暗叹闵楼好手笔,这些粮食即便放开手脚来吃,也足够他吃上整整一年的,可以说是彻底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平心而论,若要以今天解读道书的价值来看,其实是卖不出这个价钱的,即便到观中上师那里请教,也用不了这么多。
  不过考虑到这里面还有闵楼刻意结交的因素在内,张衍也不矫情,全数收下,只是这个人情却是结结实实承受了下来。
  沉思了一会儿,他写下一封书信,寻了一个杂事道童过来,嘱咐他改日采买时顺便送下山去。
  将所有东西安置妥当后,张衍闭门打坐,“一气清经”虽然只是入门心法,但修炼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更是深知基础的重要,穿越来这么多天来,却没有哪怕片刻放松。
  一夜无话。
  第二日辰时初刻,他依旧去了千丈岩那处凉亭,却意外发现早早有人在那里等候。
  这人三十出头,却两鬓微白,眉目间略见憔悴之色,手掌中还托着一只楠木书匣,他远远望见到手持竹幡的张衍走来,赶忙匆匆上来一礼,道:“可是张衍张师兄?”
  张衍立定,态度谦和的回礼道:“正是。”
  “在下德修观赵元,闻听张师兄擅解蚀文,特以来此求教。”
  赵元将手中木匣打开,露出一本薄薄道书,他仿佛怕碰损这本道书,轻手轻脚地取出,再捧至张衍面前,恭敬道:“若能解在下心中疑惑,必不亏待师兄。”
  张衍看赵元对这本书视若珍宝的模样,又看了一眼那只精心打造的楠木盒,微微一笑,将手中竹幡靠在一边,从袖子取出一块白帕擦了擦手,这才将这道书接过来。
  见到张衍的举动,赵元心中不禁对他升起了几分好感。
  书一入手,张衍略略一翻,便发现这本道书只有上册而无下册,显然是不愿让他看全,这也在是情理之中的事,他笑了笑,又将道书交还给了赵元。
  赵元脸色一变,急道:“张师兄,莫非有甚不妥?或是……”他语声一顿,狐疑地看了张衍几眼,难道是闵楼对张衍能力有所夸大,其实对方根本无法解读这本道书?
  张衍摇摇头,笑道:“师兄莫急,此书尽在吾心中矣。”
  这半部道册不过区区数百字,现在他的记性越来越好,又精研蚀文数年,自然看一遍就记住了,而且他还要靠这个来宣扬自己的名声,当是要摆出一副高人姿态。
  “哦?”赵元吃了一惊,不过神色间却是有些将信将疑。
  张衍不疾不徐走入凉亭,将背后竹篓中的笔墨纸砚摆到石桌上,从容坐定后,这才提笔写字。
  他刚才就看出,这本名为《永川行水书》的道书,其实只是一本仙游杂记,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不多时,就将这半册道书解读出来。
  还没等墨迹干透,赵元就急急将那几页纸抓在手里,迫不及待看了起来,初看的时候他还满含期冀,可是没多久,他脸色就越来越差,翻来覆去看几遍之后,他颓然长叹一声,道:“原本我还不信,没想到果真如此,枉我还花了偌大心思……也是,妙法真籍,我辈哪里能随意看到,我今番也是蒙了心窍啊!”
  张衍讶然道:“师兄何出此言?”
  赵元面露苦涩之意,道:“师弟你也知道我等记名弟子修道艰难,便是那些衣食丰足,金玉满堂之家也要时不时给那些恶奴上些供奉,才能求得些许法门,不瞒张师弟,前日里观中卞师兄说若寻得一斤滟沉沙,便允我一本道书,哪知道……唉!”
  张衍顿时了然,无论是善渊观还是德修观,抑或是泰安观,真正的入门弟子都只有区区十数人,他们平日是潜心修炼,日常杂事都交给身边管事操办,这些人虽说是管事,可却不要小看他们,他们也挂着记名弟子的名头。入门弟子平日解读道册之后总会留下些手抄本,这些仆役暗暗抄录一些,分卖给记名弟子或者一些向往修仙的富贵人家,从中渔利。
  不过这其中也分三六九等,如果不是真正的豪门贵府,他还不给你脸色,只拿一些杂书打发。
  三大下院之间流传的道书,多数都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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