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第1/1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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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83年秋。

位于北京西城的一座四合院,来了两个陌生的客人。这两个所谓的客人其实是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老的管小的叫孙女儿,而小的则称呼老的爷爷。爷爷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小孙女儿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祖孙两个蓬头垢面,衣着褴褛,浑身上下污浊不堪。

在前面带路的是这个四合院的主人,一位风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一丝不乱整齐地向后背着。鼻梁上架着一幅黑边眼镜儿,上身穿了一件米黄色的夹克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脚上是擦得铮亮的皮鞋。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仪表堂堂。

“到了,这就是我家了!”主人在一幢粉刷一新的红漆门楼前停了下来,爷爷和孙女顺着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觉眼前一亮,就见那红漆门楼子在夕阳的光照里熠熠生辉,红色中微微泛着黄,那颜色十分的鲜亮耀眼。两扇门的正中央有一对铜制在大大的门环,而门的下部两侧的地方则蹲着一对汉白玉的抱鼓形门礅儿。

主人上前两步打开院门请一老一少进去,老人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低头看了看小孙女,小孙女则咬着嘴唇看着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不说话。

“快进来吧,别站在外面了,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怎么不进来呢!”主人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爷爷这才牵着孙女的手迈着迟疑的步子进了四合院的大门。祖孙二人进来以后,主人把大门关好,然后转过身继续走到前面带路。祖孙两个则紧随其后。

进门以后迎面看到的是外院东厢房山墙上一座砖筑的影壁,影壁与大门组成一个小小的过渡空间,由这个过渡空间西转就进了外院。从横长的外院继续往里走穿过一道华丽的垂花门然后经过方正的中院再穿过一道月亮门就进了内院。

内院的西北角搭了一个紫藤架,上面爬满了紫藤。若是在夏天,酷热难当的时候,坐在那样的紫藤架下面,想必会很阴凉。院子的西南角上则有一颗古枣树,枣树上挂满了大红枣,此时此刻夕阳正透过树叶的间隙将斑驳的光影洒在那些红枣上,一粒粒一颗颗在秋风里摇曳着,如红玛瑙般晶莹闪亮圆润,看上去好看极了,诱惑极了。小女孩儿一边拉着爷爷的衣襟跟着主人往里走,一边瞪着惊奇的大眼睛盯着那一树的红枣,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因为只顾着仰着头看枣树,没看着脚下,突然被石子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爷爷一边俯身去拉她,一边责怪说:“慢慢走!安怎呣懂仔细看路!”爷爷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

主人回过头来关切地问:“小心啊,摔疼了没有!”

小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连连摇头说:“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小姑娘的普通话讲的相当的标准。

“你的普通话讲的很好啊?是在哪里学的?”主人忍不住问道。

“哪里有人教她,都是到北京以后才学的。没法子呕,不讲普通话,讨饭都讨不到!”没等小姑娘说话,爷爷先开口了。

“小姑娘还是满聪明的嘞!”主人笑着说道。

“聪明管什么用!还不是得跟着我这个阿公受罪,食糜都食不上(稀饭都吃不上)!即(这)孩子命不济啊!”

“老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她还小呢,以后的事情啊,谁也说不准。”主人一边笑着答话一边转过身去在前面继续带路。小女孩紧跟在爷爷的旁边瞪着好奇的眼睛继续朝四下里张望着。

这座四合院是个三进的院落。外院的厅房,加上中院内院的正房和厢房少说也有十几间。正房、厢房朝向院子都有前廊,用\\\"抄手游廊\\\"把垂花门与这两座房屋的前廊连接起来,可以沿廊走通,不必经过露天。廊边设有坐凳栏杆,可在廊内坐赏院中花树。所有房屋都采用青瓦硬山顶。

这个保存完好装修一新的四合院位于龙口胡同的中部,而龙口胡同的后面就是什刹海的湖。了解北京历史和文化的人,只要走进这个四合院就会知道这在过去虽然比不上王府官宦之家的府邸,但要比寻常百姓家的宅院好上很多了。北京俗语有“东富西贵,东直门的宅子,西直门的府”之说。从清代北京地图上可以看出,贵族的王府多集中在内城的西北、东北一带,尤其以海子(今什刹海、后海一带)附近的王府居多。较好的宅弟分布于内城,外城崇文门、宣武门一带的四合院也属于此类。城市贫民的陋宅绝大部分位于外城,由于经常数家合用一院,且仅有一两进院落,北京人称之为大杂院。

我们故事里要讲的这个四合院就位于西城的什刹海后海附近,这个宅子现在的主人是一个音乐学院的教授,叫梁渠。据梁先生自己讲这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已历五代。梁先生的祖上据说也曾经是满清一个挺大的官儿,但是却不是旗人,而是地道的汉人。后来受人排挤被罢了官,就没落了,没落后的梁先生的祖上就在这里置了一座宅子隐居起来了。

一栋宅子能够历经五代而没有更名改姓,是很不容易的事。历史的沧桑变化,岁月的更迭交替,连皇帝都被赶出了紫禁城,几千年的封建统治都被推翻了,之后战火硝烟革命运动是绵延不断,紫禁城更是在风雨飘摇中几易其主,过去的北平变成了北京。新中国建立以后,北京和中国的其它的城市和乡村一样经历了十年浩劫,在这十年里,不计其数的学者知识分子遭到迫害,被抄家、游斗、关牛棚,以至遭毒打致残、致死。他们梁姓家族能够穿越这世代的风起云涌,梁姓后人们能一代一代地在这栋宅子里住到今天,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只是奇迹也总是有限,这梁姓家族偏偏香火不继,到了梁渠这里就只剩了梁渠一脉,无兄弟亦无姊妹。而梁渠和太太李云霜结婚十几年了,居然也没能生下一男半女。

梁先生的母亲在梁先生年幼的时候就已亡故,父亲后又娶一个继母赵氏,指望能再为梁家添丁进口,可是继母过门不到两年,就得了重病医治无效去世了。不过几年的工夫,两房妻子命归西天,梁老先生忍不住在心里犯了嘀咕。于是请了几个算命的先生来看,想不到算命先生都众口一词地说梁老先生命中只有一子,不论再娶多少房妻室,也只有这一子。

梁老先生信了算命先生的话,于是一直鳏居没有再娶,直到前年离世。梁老先生在世的时候,常常唉声叹气,为梁家后继无人而忧心匆匆。万般无奈之下,梁老先生也曾谋划着让儿子儿媳从别人那里抱养或者从李云霜远在陕西的老家的亲戚们家里过继一个儿子,没想到才一开始张罗这件事,梁老先生就突发急病在那一年的正月里辞世了。老人去世以后,这偌大的宅子里就只剩下了梁先生夫妇二人,越发显得空空荡荡的了。

梁先生夫妇对生儿育女是为了继承香火这样传统封建思想并不认同,在他们看来孩子有是最好,没有也就没有了,不必刻意强求。认为只要整个人类还在繁衍生息,自家这一脉香火有继无继也没什么重要。因此老人去世以后,抱养过继孩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大雅之堂(02)
(2)

梁先生夫妇都是很有文化的人,梁先生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教授,而梁夫人是师大中文系的老师。父亲去世后,外院的房子基本上只用来堆放一些杂物,不做他用了。夫妇二人把中院的正房改成了可作教室的琴房,中院的东厢房则改做了书库,已改做书库的东厢房里藏了很多的书,除了音乐方面的书籍还有不少祖上传下来的古籍经典。这些书和这栋房子一样的幸运,侥幸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历史劫难,当年因为梁老先生一直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就连胡同里的邻居都很少见到他,所以极少招惹是非。破四旧的时候,不少的人家都被抄了家,胡同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大门上锁,二门紧闭。可梁老先生天天把大门敞开着,红卫兵流水似的打门前过,却不曾有一个人进来。

中院的西厢房是原来是特别给梁老先生准备的,连着一个小厨房,有一铺小炕。冬天把炕烧得热热的,屋子里很暖和,梁老先生怕冷,冬天一般就会从内院的正房就是梁渠和李云霜现在住的那间房搬到中院的这个西厢房里居住。梁老先生去世后西厢房就一直空着,物件家什也依然还保留着原有的样子。而内院的东西厢房现分别被梁渠和李云霜用来做自己的书房兼工作室了。

当年不止一个算命先生说过,这宅子风水好,是座难得的吉宅,住在这里的人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梁老先生对此深信不疑,临终前还一再的叮嘱梁渠夫妇务必要守住这宅院,即使单位分房子也不要搬进楼房去住。父亲临终嘱托的两件事,领养孩子的事已经不了了之了,梁渠想守住宅子的事不能再马虎从事了,不然梁渠担心梁老先生于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因此梁老先生去世后的第二年,梁渠和李云霜花了不少的钱重新整修装潢了这座四合院,以慰梁老先生的在天之灵。

整修之后四合院看起来规整了很多。而夫妇俩个之所以把中院的正房改做了琴房,是因为假期的时候梁先生在家里办班,教一些孩子学钢琴。教孩子学琴并不为赚钱,主要是因为生活太寂寞的原因,收几个学生出来进去的为的是让家里热闹些罢了。再有就是梁渠在学院内外都有一流的声望和口碑,很多学生的家长都会慕名而来,千方百计地要让自己的孩子跟梁渠学琴。有时候也着实是难以推辞,于是梁渠就想了这样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梁先生带着这一老一少来到内院,内院的正房就是现在梁先生和他夫人李云霜的居所了。

“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刚才路过的中院的正房被我改成了琴房,我收了几个学生,放假的时候才来上课。中院的东厢房是书库,西厢房现在是空着的,里面还连着一个小厨房,东西也都是现成的,都能用的,很方便。你们找到房子之前,就暂时住在这里吧。我姓梁,叫梁渠,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教授。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跟我提,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的。”梁先生为人随和,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虽然淡淡的,浅浅的,却透着一种蚀骨的亲切。这笑容让小女孩感觉到自己疲惫的冰冷的身体被一种暖暖的东西包裹着,暖意一点点的透进了心里。梁先生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她从心里喜欢这个伯伯,从一见面就喜欢。

“我真正呣知欲安怎共汝說多謝。(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才好。)”,章老伯听了梁教授的话只觉眼前一亮心里一热,情急之下说竟说了一句地道的闽南话,梁先生忍不住一愣,没有听懂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老爷子于是一把扯过小姑娘,用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快,快给伯伯跪下,谢谢伯伯收留我们!”

小姑娘想也没想双膝一屈,就在院子里给梁先生跪下了。跪在地上还没忘了重复一下爷爷刚刚说过的话:“谢谢伯伯收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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