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聘》第2/286页


  突然,又有人惊呼:“公子,苏澈带人来了。”
  “速度倒是够快的。不过本公子今日不想会苏澈,你们收拾干净点,不要留下蛛丝马迹。”男子缓缓地说,这声音带着略略笑意,倒是十分像许华晨的腔调。
  华晨!赵锦绣倏然想到此刻自己不是在家,而该是在许华晨的墓碑前。
  今天是清明,他的“四七”,一大早,自己就提着篮子来烧纸钱。可一大早就有人在他墓前献花、烧纸钱,山下还排了长长的车队,全是好车。
  自己因不想与许家这等权贵之家的人打照面,就远远躲着,一直等到下午,人们散去,自己才提着篮子过去,一边烧纸钱,一边将十年来不敢说的话都说了一遍又一遍,后来下了大雨,自己又不想回去,于是就靠着墓碑,像是靠着许华晨那般睡着了。
  墓地,睡着。
  鬼魅!
  四个字组合得出的结论,吓得赵锦绣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轮圆月,手下意识一抓,真没抓到本该在身边的篮子,也没碰到墓碑,却有金属的棍状冰凉在手间。抓起来一看,竟是一柄红缨短枪,枪尖锐利,只看一眼,整个心脏都忍不住痉挛。
  因这全然陌生的场景,赵锦绣慌了神,一下子坐起来打量四周:这里还是山巅,却不是许华晨墓前。此时,月色如水,染了四野霜华,周遭树影幢幢,人影散乱。
  “咦?公子,林希还没死。”旁边有人惊叫。
  赵锦绣循声望去,看见一袭黑衣的男子转过身,一张极平凡的男人脸,胡子拉杂,偏那双眼映着明净的月,幽深得让心都猛然一动,这双眸怎的那么像许华晨的眸。
  “倒不愧是林希,剑中要害,居然还能活着。”男人笑道,面上全是杀意。
  赵锦绣也顾不得这是哪里,到底是不是梦境,下意识地抓起短枪横在胸前,作防备状态。
  “强弩之末。”男人轻语,赵锦绣只觉寒光一闪,男人手中那把利剑已在近前。
  赵锦绣慌得倏然一滚,手中兵器胡乱一挡,竟挡住他的长剑。
  “林少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两剑中要害,竟还可这般抵挡。”那男子面上露出一抹浅笑,用极轻的声音说,然后在剑上施力压下来。
  力大得赵锦绣无法招架,浑身都在痛。就在赵锦绣以为抵挡不住时,男人突然拿开剑,抬手刺出第二剑。
  一介弱女子,哪里有格挡的经验?刚才侥幸躲过第一剑。这随之而来的第二剑,便是横竖躲不过的,何况身子一点都不听使唤。
  “救我。”赵锦绣走投无路,只得本能地扯开嗓子求救。
  清丽的声音滚落山间,赵锦绣吓一跳,这声音好稚嫩,像是十六岁遇见许华晨那年的自己。
  这呼救声一出,男子陡然停下剑,皱眉道:“你不是哑巴?”
  “哑巴?”赵锦绣颇为疑惑地看着那男人。
  “你是女子。难怪要戴着面具。”男人一脸恍然大悟。
  面具?赵锦绣伸手一摸脸,脸上果然戴着半截面具。抬手一看,纤巧的手掌厚茧无数。
  这不是自己的身子!
  这是梦,一定是梦。赵锦绣惊恐万状。
  “我不喜欢杀女人。可你,必死。”男人说得很淡然,然后轻轻一抖手。
  赵锦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剑刺入自己左胸,锐利的痛从之前的痛感中猛然突围而出。这无处遁形的痛让她忍不住大叫一声,用尽全力将手中那柄枪竭力刺向男人的左肩。
  “很好。”男人扫一眼自己肩头,面上还是带着冷然的笑。随着那声“很好”,他快速拔出剑,赵锦绣觉得身子一轻,一股血喷出,染红了月,接着肩膀又挨了重重一掌。
  巨大的冲击下,赵锦绣觉得身子倏然飞出去,然后快速下坠。
  耳边呼呼风声彻骨寒,身上衣衫如花急速绽放。猎猎作响。仰面看着天上那轮圆月,所有月色哗哗倾泻而下。赵锦绣想起,初遇许华晨那一晚,也是这般明净的月,他躺在草丛里,胳膊上流着血,面上挂着猖獗的笑……
  “华晨,我来了!”最后的意识里,赵锦绣喊他的名字,笑了。
第1章 荆城三月天
  锦河中游,北岸江畔,荆城正是三月天,柳色如烟,花光甚好,只可惜没有如织游人,春景便显寂寞。
  赵锦绣白衣折扇,俨然翩翩公子,一手搂着一位锦衣美人,坐在荆城锦衣巷云锦楼临街的包厢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春日胜景。
  “这江边春天就是早。帝都三月,还只能见零落的几朵花,这里却是江花红胜火,倒不知对岸如何。”赵锦绣转过头,啧啧地说,却又不忘在美人面上捏一把,引得美人娇吟一声。
  “唱个小曲来听听?要不,本公子教你唱个《丢手绢》?”赵锦绣逗着怀中女子。
  “三公子又打趣锦儿了。”怀中女子娇嗔。
  门外有女子吃吃笑,接着一个锦缎罗裙的绿衣女子推门进来,拿着绿萝丝巾掩面笑道:“三公子此次前来,不知打算在此停留几日?”
  赵锦绣将身边美人一推,倚着那木窗,眸色一沉,“青岚,你逾矩了。”
  “公子恕罪。”青岚慌忙伫立在一旁,低眉垂首片刻,终究还是不甘心地说:“公子,奴家只是看这时局不稳,荆城地处三国交界处。这几日,城里又戒严,越发风声鹤唳,怕公子路上――”
  “好了,都下去吧,本公子乏了。”赵锦绣打断苏青岚的话,挥退二位歌姬,闭目在窗边养神。
  这青岚的心思,赵锦绣又岂不知?
  苏青岚作为萧月国第一歌姬,歌喉如破空云影,舞姿曼妙,不管是哪国的公子显贵慕名而来,少不得都对她有些不规矩的举动。
  惟独她赵锦绣,虽是商贾,对她出手算是大方,又十分守礼。每到荆城,必定来听她的歌,有时也为她写一些歌词。每次留宿云锦楼,又从不召歌姬陪伴。
  对于过尽千帆的欢场女子来说,这样的赵三公子怎能不牵动她们的心弦?所以,当赵锦绣发现苏青岚对自己的特殊情愫后,便对她越发疏离。
  待青岚落寞地一声叹息掩门而出后,赵锦绣这才缓缓睁开眼,对着屏风后沉声问:“如何?”
  屏风后立马转过一个老者,灰布短衣,甚是干练,正是出去打探能否出城的陈伯。
  陈伯上前对赵锦绣一拱手,落寞地说:“三公子,我们手上的顶级通行印记也无法出城。”
  赵锦绣折扇一合,问:“门路都走了?可有说是凤楼的赵三公子?”
  “都走了,也报了名号。可人家要我们缓一缓,说上头下的命令:戒严,谁放行诛谁九族。”陈伯说。
  赵锦绣眉头一蹙,想到桑国那一批香料,若不及时运回,凤楼香铺却真是要断货。
  几日前,看着时局稍微稳定些。赵锦绣便决定去桑国多买些香料,归途顺道走水路,再去大夏国弄一些丝绸。因为经调查发现:大夏的丝绸,尤其是江都一代的丝绸,在帝都乃至北地都很受欢迎。
  可谁知才走到这荆城,就戒严了,平素只需报名号就可出城,这次亮出手上的顶级通行印记也是无法出行。
  “看来有大事发生。可知这次何事?”赵锦绣也琢磨着时局。
  四年前清明,赵锦绣去给许华晨扫墓,靠着墓碑睡着了,醒来后便穿越到这个时空,一睁开眼,就很倒霉地被人刺了一剑,打落山崖。
  好在祖上积德,自己挂在一棵树上,避免摔成肉泥做花肥,后来被路过的凤楼当家楚江南捡了回去,调养半年,才好起来。尔后,凭借着前世在贸易公司的工作经验,很快成了楚江南的左膀右臂。
  楚江南也很舍得放权,很快让赵锦绣独当一面,独自带着人走南闯北,接洽买卖,贿赂权贵,也曾遇见劫匪,赵锦绣历来聪慧,看得透人情世故,摸得透游戏规则,在这乱世里,却是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她也因走南闯北,对这个不知名的时空越发了解。这是个彻头彻尾的乱世,七八个国家势力差不多,此消彼长,谁也灭不了谁,便都耗着。国家之间朝结盟暮违约,翻脸比翻书快,时局便因这等不重承诺越发不稳定。
  不过,好在凤楼当家的门路广,大江南北都吃得开,又舍得花钱,手里便是有了通行印记。他们一干人走南闯北,各国边境守城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两年,时局虽乱,凤楼的生意却是做得越发顺畅。
  赵锦绣也渐渐出了名,加上人又生得俊俏,喜好风雅,留恋兰台,尤其为第一歌姬苏青岚填的词,文采斐然。于是这赵三公子的名号也便传开了。
  这两年,即使不用印记,因着她赵三公子的名号,也是通行无阻。却不想这次是连顶级通行印记都无法出城,看来目前的情况很是严峻。
  “这次的事,倒是没探听到一丝半点,就是我们熟识的那些人口风也紧,只说不知。”陈伯很客气地回答。
  赵锦绣看他一眼,知晓这老头最喜欢留一手,说白了,还是提防自己。虽当家的爱才,将凤楼的股份给了自己一些,每年有些分红,自己也算是凤楼的主人之一,但在凤楼这批老家伙眼里,她赵锦绣还是来历不明的异端分子。
  “这单生意怕真的是要误了。虽说楚公子是绝对不会怪罪咱们,可这凤楼损失的不仅仅是钱,儿而是百年的声誉,陈伯你说――”赵锦绣眼一闭,用很是担忧的口吻点到即止。
  陈伯也是聪明人,立马拱手道:“属下再出去打探。”
  赵锦绣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如果可以,该给的都得给足,不要吝啬。”
  陈伯应声而出。她这才坐到椅子上,捂着一阵阵发疼的胸口。这四年来,每到春日,气候不定,昔年受伤的地方总是疼痛难忍,骨骼都像是要全部碎了。
  真快啊,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四年了,四年的日子却是影影绰绰的模糊,所见过的人,所经历过的事都像是船过水无痕,反倒是前世的一幕幕还清晰无比,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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