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第63/1964页


  无咎一时踌躇不定,随意走着,见岸边青草如茵,就地盘膝而坐,并抬手凭空抓出一张兽皮舆图。他看了看左手拇指上的骨环,面露得色,随即铺开舆图,少顷,又拿出那枚玉简查看。片刻之后,他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祁散人留下的舆图只有九国的概况,好在玉简中的“四洲盖舆”颇为详尽。即便如此,没有参照也是枉然。舆图之中,倒是能寻到火沙国的鹭江镇与古剑山。而关键的关键,我在什么地方?
  无咎面对错综繁杂的山川地理,一时没有心思理会,索性收起舆图与玉简,回过头去看向来路。五六里外的大道上,隐约有两匹马奔驰而来。
  胡家兄妹,是在追赶本人吗?
  有神识就是厉害,看得老远了。而自己不懂修炼,也不知以后的神识,或是气海中的灵力,能否变得更加厉害。若真那样,千里万里只在眼前,开山裂石也是等闲啊!当然,若是拥有上天入地的大神通,则更加有趣了!看我朝采灵霞,暮宿西泠,笑戏红尘,来去无踪,嘿嘿,到那时候,我要去找紫烟……
  无咎遐想无际,禁不住嘴角带笑,随即舒展双臂慢慢站起,轻轻跺脚,周身顿时涌出一层无形的威势,使得衣摆衣袖也跟着倏然一震。
  这算不算是灵力护体?
  他不慌不忙离开岸边,抬脚踏入小河中。过膝的河水骤然一分,近身的三寸内滴水不沾。
  哎呦、不错!虽非修士,却有修士的神采与神奇!
  他举步往前,欣欣然上下张望。
  下雨就好了,也让我试试雨中漫步而片尘不惊的洒脱!
  “无兄,留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还有人出声呼唤。
  无咎充耳不闻,只管在河水中一步一步走着有趣。
  奔马趟河而过,溅起一连串的水花。
  两匹马相继上岸,“咴咴”嘶鸣而马蹄踢踏。
  马上的长衫男子一边拽着缰绳,一边扭头出声:“无兄,可算是追上你了……”
  随行的黄衫女子埋怨道:“小心眼儿,为何不理我大哥?”
  男子儒雅清秀,神色中稍显焦急;女子携弓佩剑,朝气勃勃,虽然话语抱怨,脸上却是带着兴奋的笑容。
  无咎不慌不忙踏上岸边,收起周身的威势,又回味无穷般地点了点头,这才眼光一斜,冲着那追来的胡家兄妹问道:“已然分道扬镳,又何故追来?”
  胡言成飞身下马,扔下缰绳拱手道:“无兄,你不该一走了之……”
  无咎不解道:“此话怎讲?”
  胡言成分说道:“你杀了褚游,他兄弟岂肯罢休,倘若纠集帮手追来而不见了你我,必将迁怒于蛟老一行……”
  无咎意外道:“那兄弟俩竟然如此的凶悍霸道?”
  胡双成随后下马,附和道:“你闯大祸了哦……”
  “小丫头,你休要吓唬我!”
  无咎转向胡言成,笑道:“你既然关切宝儿姑娘的安危,何不留下随行而以防不测?”他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我倒是忘了,你兄妹俩还要前往鹭江镇……”
  “无兄说笑了!唉……”
  胡言成尴尬摆手,叹道:“你有所不知,据褚家兄弟自称,他二人交游广阔,乃鹭江镇一带有名的人物。如今他兄长诸游被杀,不管他兄弟褚方又将如何,我兄妹二人都不敢再次贸然前往鹭江镇,只能向无兄讨个计较。”
  无咎愕然道:“如此说来,我昨晚还真的不该多管闲事……”


第六十二章 一朝倾情
  ………………
  无咎与蛟家分道扬镳,并非无因。
  他先是遭致嫌弃,后又遭致猜疑,接着为了一块骨甲上的《万兽诀》,竟然闹到了彼此撕破了脸皮的地步。
  此外,他虽然自称凡人,在显露身手之后,在别人看来,与修士无疑。倘若继续结伴同行下去,难免会有几多尴尬与不自在。
  而娟子的死,或许是他不愿面对的另一个缘由。
  人可以装模作样,也可以苦中作乐中寻找安慰,却始终违背不了一个真实的自我。他始终觉着,他不该眼睁睁看着一个为他送饭的小丫头就那么白白的死去。他不再是遇到凶险而只懂得逃避的文弱书生,他体内有剑,锋利无匹!
  不过,他也是有意在等待胡家兄妹的到来。既然兄妹俩还要前往鹭江镇,便不妨顺便讨教一下有关的情形。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昨晚的一切并未过去……
  旭日的朝晖之下,小河静静流淌。
  无咎盘膝坐在岸边,嘴里嚼着一根野草,看似悠闲自在,脸上却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
  胡言成在一旁来回踱步,心事重重的模样。
  胡双成则是蹲在河边,蘸着清澈的河水擦拭着她的宝剑。
  胡言成心里有事放不下,忍不住出声道:“无兄!你若是不管此事,我兄妹俩只能原道返回……”
  无咎嚼着草根,含混不清道:“既然前途凶险,原道返回也就是了!”
  胡言成稍显焦急:“若真如此,蛟宝儿一行必遭劫难……”
  无咎眼光一瞥:“我说胡大哥,你缠着我不让离去,便是为了那个蛟宝儿?”
  胡言成神态微窘,忙辩解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无咎“呸”的一声吐出了草根,苦笑道:“你若有心陪着宝儿姑娘前往有熊国,尽管自便,将我留在此处,又为那般?”
  胡言成迟疑道:“事已至此,岂可袖手旁观。我只想助她平安穿越鹭江地界便可,并无别意,奈何修为不济,实难应付周全,故才请求无兄相助,也算善始善终……”
  无咎张口打断:“我乃一介凡人书生……”
  胡言成后退两步,拱手求饶道:“无兄,恕我有眼无珠。你乃羽士高手,又何苦捉弄小弟!”
  无咎似乎来了兴致,两眼闪亮:“羽士高手?何以见得啊……”
  还有不知道自己修为的修士?这不是装糊涂,就是将别人当成了傻子。而说话的这位,却是满脸真诚,而他愈是如此,愈是叫人无所适从!
  胡言成怔怔看着无咎,呐呐然道:“实不相瞒,我根本看不出无兄的修为深浅,只是见你斩杀褚游轻而易举,故而猜测……”
  无咎摇头笑着,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
  这个胡言成是个老实人,没说假话。因为我也看不出自己的修为,哪怕是运转灵力施展魔剑的时候,周身上下虽有杀气横溢,却并无该有的那种修为灵威。
  那我到底算个啥呢?说是修士,却不懂修炼的门道;说是凡人,却已脱胎换骨而魔剑在体。
  嗯,又何必管那么多呢!我就是我,一个我行我素,随性自在,且迥异于常人的我……
  无咎眉梢一展,说道:“褚方若想报仇,必将原路返回,且截住要道,便可免去蛟家的不虞之灾!”
  “防微杜渐,害除福凑矣!”胡言成松了口气,忙附和了一句,又道:“来往鹭江镇,必经白鹭滩,你我只须守在彼处,进退自如……”
  无咎却是话锋一转,不无谦逊道:“胡大哥,能否说说你修炼的门道,彼此切磋印证一二,诸如施展符箓之术啊、打坐吐纳之法啊、手印法诀的门道啊、御风的身形步法啊,等等、等等……”
  胡言成脚下一软,差点退到河水里。
  修炼之法乃不传之秘,岂能轻视于人?而这位分明修为高强,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
  沿着小河溯源而上,不过三五里,有片滩涂,便是白鹭滩。
  此乃鹭江故道,也曾激流怒涛不绝,如今只剩下一片浅滩,偶尔几只白鹭翩跹飞舞,再加上四周荒野苍茫,倒也颇有几分景色。
  由此往东百里之外,便是鹭江镇。若是褚方返回,此处便是他的必经之地。
  而那家伙是否回来报仇,没人知道,便如胡言成所说,且当善始善终。而神识中遥遥可见,蛟家车队已然启程,正循着大道、穿过溪流,一路往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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