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第197/224页


“此时此刻又怎么能离开。”风辰雪清漠的声音里带着惆怅。

孔昭默然,然后再道:“那便等山尤退了兵后。”

风辰雪摇头,轻轻叹一声,“他又怎会答应。”

孔昭一呆,“二公子为何不答应?他明明喜欢你。”他可不是瞎子,二公子对姐姐的情谊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风辰雪沉默着,许久后她才道:“孔昭,我以前有与你说过,这世间并不只儿女之情,那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还有其他的许许多多的东西是排于人生首位。比如皇室,那是皇权至上,比如百姓,也许是身家性命最重,而予他秋意遥来说,这世上最重的是他的父母兄长。无论他有多不舍我,无论他心中有多痛,他这一生都不会背逆秋家,更不肯伤秋意亭一分一毫。”

“可是……”孔昭心中忧切,“你此刻已不是公主了,便是驸马他也不知道,你就是个在丹城与二公子相识的平常女子,这不算是背逆秋家。而等丹城的事一完,我们远走高飞去别处过我们的日子,二公子若是挂念侯爷夫妇,那他时常回去看看就是。这样不就很好吗?”

风辰雪轻轻一笑,苦涩无奈。“孔昭,世间哪有这样简单的事,况且……”

“况且什么?”孔昭追问。

风辰雪不语,目光看着那株珍珠梅,月色里仿如珠玉莹莹生辉,她移步过去,一阵夜风拂过,花枝瑟瑟,一朵花苞从枝头掉落,她手一伸。恰恰接住,看着手中细小洁白的花苞,心头顿生痛楚。她与他的这一段情,便如这花苞一般,天然生来,却为东风所误。

“姐姐?”孔昭看着她怔怔不语不由唤一声。

风辰雪握着手中的花苞,良久后她怅然叹气。“孔昭,你歇着吧,我出去走走便回。”

孔昭默然,看着她走出了院门。

出了小港,举目环顾,长街静悄,因山尤来袭,城中百姓皆是早早闭门。

风辰雪信步而走,蒙地,一缕箫音传来,在这安静的夜空下无比清晰,她心头一震,怔然片刻,便循音而去。

飞檐之上,秋意遥独坐吹箫,头顶上一轮明月,远远望去,仿佛他是坐在月轮上一般,箫音袅袅,清幽哀伤,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许久后,箫音止息,静夜长空,忽有失群夜鸟划空而过,一声哀鸣,凄凉孤寂。

秋意遥抬首,仰望夜空,明月如霜,疏星寥寥,不觉轻吟:“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声嘶何处归。早知半路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

吟罢,只觉此诗若已,心头顿生悲切,伤痛难禁。可又能如何?他与她,本是无缘,此生已休,又何须累人伤己。

“失群寒雁声可怜,夜半单飞在月边。无奈人心复有亿,今瞑将渠俱不眠。”

蒙地一道清音幽幽入耳,秋意遥心头一动,低首,便见月下长街,风辰雪悄然独立,素衣孤影,清冷胜雪。刹时失声唤道:“你……”可一个“你”后,便无言以继。

夜色如水,长空冷寂,一个椅坐飞檐,一个静立长街,两两相望,默默无语。

也不知多久,风辰雪忽然飞身跃起,盈盈落在飞檐上。

秋意遥呆呆看着她,半响才呐呐道:“你……怎么来了?”

风辰雪不语,只是看着他,看了许久,她才轻声道:“意遥,你快要死了吗?”

那一语突兀,却又说得如此的清晰平静。

秋意遥一震,怔怔看着她。

风辰雪忽又浅浅一笑,就像夜色下的清湖,微微荡开漪涟,静怡而忧伤。“意遥,我是这世间最知你的人。”

一片静默后,秋意遥几不可查的微微颔首,亦浅浅一笑,道:“是。”

风辰雪眸中隐痛刻骨,然后上前一步,道:“意遥,自相识以来,我们晤言寥寥,今夜……今夜你我便尽情舒谈一回可好?”

秋意遥静静地看着她,面上笑容恬淡,眼眸深处寂灭如灰。“好。”

两人在飞檐上并肩坐下,放目望去,朦胧的月色里,只看得屋宇连绵,寥寥灯火,若不是城外山尤虎视,这便是一个平常的安静的夜晚。

就这样坐着,无人开口,似乎都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与相守。

许久,秋意遥忽然轻声道:“这样的时刻,这就如同你没有死一样,是一件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风辰雪侧目看他,秋意遥亦移眸看着她,眸光脉脉,柔情依依,不知是谁伸的手,有可能是互相的,两人的手轻轻相握。

然后,风辰雪静静开口,“意遥,我自出生至而今,前十八年困于高墙,不知外间天地,而这三年来,我却走了许多的地方,多的有些人一生都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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