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第217/224页


侧着头看着秋意亭,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与他自幼相识,所以他知道这张没有表情的面容下有些什么。想着那刻在小院他明明失望愤怒、明明心痛非常,可他竟能忍下所有情绪也不肯出言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修养,感叹他对弟弟的一片顾全疼爱之心,只是,一想起他何以会有今日,想起自己的隐憾,于是心里的感觉便复杂异常,忍不住要刺刺他。

“哎,意亭,刚才那个美人就是宸华公主,那等容色可真谓倾国倾城啦。”

秋意亭没有反应。

“那样的气度风华,有人便是做梦都是梦不到的,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呢,竟然可以娶到这样的美人做妻子。”燕云孙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向往。

秋意亭依旧沉默、

燕云孙继续道:“而且这样的佳人难得的是兰心蕙质内外通透,真真是举世无双啦。”

秋意亭终于转过头看他,目光冷冷的,但依旧没说话。

燕云孙再接再厉,“可惜的是你呀,你竟然与这样的佳人生生错过,而如今这佳人却喜欢上你的弟弟。”他笑吟吟的看着面色僵硬的人,“喂,你这刻是什么感觉?是庆幸呢?还是后悔呢?是欢喜呢?还是难受呢?”

秋意亭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一拳挥了过去。燕云孙赶忙躲,只是四肢不勤的他怎么躲得过皇朝第一将的拳头。“哎呀!”一声惨叫,燕云孙抚着眼眶,另一只眼睛顿痛的涌出了泪水,他满脸怨屈的看着秋意亭。“君子动口不动手!先生难道没有教过你呀!”

秋意亭没吭声。

燕云孙放下揉着眼眶的手,静了片刻,才开口道:“当年,你与宸华公主的婚期一延再延,最后竟弄得意遥代你成亲,再弄得如此局面,说起来真的只能怪你自己。”

秋意亭继续如雕像般坐着。

“你这刻或许在想,他们是不是有了私情所以假死离开,然后约在了丹城相会?”燕云孙看着前方淡淡的问道,自然秋意亭没有答他,但他也不需要秋意亭的答复,自顾道:“这刻你冷静了自然不会如此想了,但不能否认当时知晓的那一刻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他叹一声,“我当时也这般想过,只是过后想想意遥的为人,便知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转头看了看秋意亭,“当年你在墨州大败元戎回到帝都时,正是安豫王府发生大火之日,也是你与公主错过的时候。人虽然死了,但那些风言风语你定是也是听到过,不过想来你不会往心里去。”他顿了顿,然后道,“当年公主在白昙山走失,是意遥冒着大风雪把她找了回来,同生共死之刻,他们有没有生出私情,你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他们并未有背叛你的念头,因为回到帝都不久,公主便薨于火中,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包括意遥。”

秋意亭这刻回想三年前的事,那日他回到侯府,便见家中乱成一团,母亲更是垂泪不止,一是因为公主的死,二是意遥咳血昏迷。如今再想,岂不知意遥就是因为闻知了公主的死讯急痛攻心所致。

“意亭。”燕云孙唤他一声,清朗的声音里带着忧愁和哀伤,“意遥已经活不久了,你该看出来了。所以他让我出面,假借寻医之名带他离开帝都,因为他不想你爹娘亲眼看着他死,他怕他们承受不了。意遥这么个只会为别人着想的大傻瓜,又怎么会做出令侯府蒙羞之事,又怎肯做出对不起你对不起侯府夫人的事。”

秋意亭胸口一窒。

“到了月州不久,便有了丹城之事,他主动要求来丹城,他跟我说,他是侯爷自战场上捡来的,所以他的归处便也应该在战场。”燕云孙声音干涩,“天知道什么样的孽缘,他在这里偏偏又遇到了公主。意亭,我听说公主之所以回到丹城还是你说动了的,那你便更清楚他们的相遇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

秋意亭心头一堵。想起那一夜他劝说风辰雪来丹城,他是想着有她在,丹城定可安然,当他踏平山尤再与她在此会合,那刻便是他与她相认,他向她致歉,向她诉说衷心的最好时刻。可……可又怎能想到,却是他把她送到了意遥的身边,亲手促成了他们的相遇。

“他们之间,到底是当年在侯府生了情,还是当日在白昙山生了情,又或是在这丹城生了情,我们不得而知,可是……”燕云孙叹息,“意亭,你自然也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的。”

秋意亭一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喃喃念着,一时间,竟是悲酸难禁。他当然知道此话,只是从不曾在意,而今,却是亲身体会,才知是如此无可奈何。

燕云孙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坐着。

月色朦胧,夜沉如水。

许久后,秋意亭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寂寞的夜空下清晰而茫然。

“若当年,与她行礼的是我,却不知今日会是何摸样。”

燕云孙一愣,静了片刻,道:“可能……你们的儿子都能扛起你的龙渊剑了。“

秋意亭闻言顿时“哈哈哈……”放声大笑,又渐渐的变成“呵呵呵……”的低笑,再后来,那笑声像沉沉的如远处凝重的夜色。

燕云孙只是静静看着他,未出声阻止,亦未出声安慰。

笑了一会,秋意亭终于收声。

“云孙,你看辰雪如何?”

“嗯?”燕云孙又是一愣,才道:“才色勿需多说,只是……”他又顿了一下,然后才略带彷徨地道:“有她在的地方,总是格外的静,看着她,便心神安宁恬淡,似乎世间事皆在九霄之外,又仿佛是天地万物皆在胸怀。既有无牵无挂之惬意,又有一切在握之满足。”

“原来不是我一人如此感觉。”秋意亭怅怅叹息,“这世间,原来真是有能左右人身心之红颜。”

燕云孙蓦然心惊,转而又自嘲一笑,自己这一身官袍不就是因此而来吗。

“红颜倾国,非红颜之错,不过是恋上红颜之人意志不坚才酿成大祸。”秋意亭仰首望向天际,无垠的夜空上,弦月繁星显得如此的渺小。

燕云孙闻言顿然明白,侧首看着他,一时间心头竟不知是敬佩还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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