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外室美人》第17/84页


  赵?知分明正心神大乱,面对众人投来的或是好奇、或是羡慕、掺真掺假的目光,却引人遐思地微垂了头,那面上因恼与慌而生的红晕恰到好处。
  只听她粉面含羞,轻声细语:“女儿家怎可将这样的事挂在嘴边?我只听家中与姑母的安排,不敢乱猜。只是几日前,姑母安排我与太子见了一面……”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不肯再说更多。围着她的众人却变了脸色。太子殿下?这……可能么?
  热络的视线,一时僵滞。还是尤晴雾出声打圆场,无论赵?知所言真假,面上先捧着便是:“看来?知日后必有大造化,到时可不要忘了我们姐妹。”
  众人亦跟了几句恭维之语,将这一页草草揭过。
  *
  入苑坊,太子的私邸。王管事被发落之后,太子从东宫调来了一名掌事太监,名周序。
  明面上看,掌事太监被调去外宅,自是贬。然而周序私底下向东宫太监总管李穆孝敬了十根金条,换来一句准话:“伺候好了这位主子,前途无量。”
  周序唯唯应是,自是尽心侍奉。他没有想到,距离上一位管事夜叩东宫之门仅过去了不到十日,自己也漏夜疾奔,向东宫卫率递交令牌。
  只为了私宅里的那位,今夜梦魇。
  候在熟悉的红墙之外,仰望琼台玉阁、绣闼雕甍,他心中忐忑,或许并不亚于王管事当日。
  纵使他知道姑娘得宠,可心底多少存着几分疑虑。一来,太子至今不曾临幸姑娘;二来,当日姑娘病急,而眼下毕竟只是梦魇这样的小事。
  说到底,那位只是外室。即便是来日东宫有了正妃,周序也不觉得,以太子性情,会在意太子妃是否梦魇。
  然而,他记得李穆训诫,今日权作一赌。
  当那朱门洞开,胧明宫灯相簇涌来,整齐靴声橐橐而至,周序在一片甲胄锵然之声中伏地跪拜,心里知道,自己赌对了。
  已过人定时分,夜色沉酽,归澜院却灯火通明。
  太子身披玄狐大氅,面沉如水,凌厉眉宇积着冷峻威压,阔步而行,袍摆一角在夜风中翻卷。掌灯的婢女们几乎要赶不上他的步伐。
  周序心下有了数,在一旁有意卖好道:“今日殿下送姑娘回来时,人还好好的。可您刚一走,姑娘瞧着便心情恹恹,精力不振,戌时初就早早歇下。
  “亥时末,值夜的婢女听见姑娘梦中惊呼,察觉不对,奴才便赶紧请您过来了。”
  这样的长篇絮语,若是平日,周序绝不敢在太子面前聒噪。然而事关江音晚,裴策虽面色不豫,终究耐着性子听完。
  李穆知道太子挂念江姑娘心切,使眼色制止了周序接下来的献媚邀功之语,上前压低了嗓音,进言道:“许是因姑娘今日去了死牢,那儿阴气重,姑娘又素来体弱,有所冲撞。”
  李穆此言,是他心中推测,但他知晓,太子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又补充道:“又或是因姑娘心情郁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裴策已穿过庭院,走到了房门前,闻言顿住脚步,俊面凛然,沉声吩咐:“明日去保国寺,求一道平安符。”
  李穆微愣,赶忙躬身应喏,又听裴策道:“罢了,孤亲自去一趟。”
  李穆愣怔更甚,回过神时,裴策已放缓步伐,轻声入内。
  寝屋的布置,这些日子已做了许多改动,不再像端肃的太子别居,而更接近女子香闺,只是远比寻常闺阁更华美奢侈。
  芙蓉石蟠螭耳盖炉上,缥缈轻烟如游丝,是江音晚惯用的沉水蘅芜。
  金丝楠木拔步床围,已换了一层层浅紫藤色的越罗,薄软如雾,轻垂曳地,似织就一个幻境。
  秋嬷嬷和四个贴身婢女守在床边。裴策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己脚步更缓几分,待屋内融暖驱散身上寒冽,才踩着通铺的黄地桂兔纹栽绒毯走近。
  床上的人,方从一场沉沉噩梦中挣扎出来,杏眼迷惘地对着虚空中的一点,听见周遭动静,却觉得当世一切都隔着浩渺烟波,似梦不真。
  反而那个梦,更像真实。
  裴策在床畔坐下,轻声唤她:“音晚。”
  江音晚反应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轻缈如雾的视线慢慢聚到他面上。
  裴策轻握着她的削肩,将她扶坐起来,让人倚在自己胸前,耐心等了片晌,终于听到怀里的人带着哭腔唤了一声:“殿下。”


第16章 哄 安慰
  江音晚背倚在裴策的胸膛前,感受到宽厚的温热。素约细腰,被一双坚实臂膀松松环着。她听到男人低沉地“嗯”了一声,响在头顶。
  神志,终于一点点从那场过于真实的噩梦中抽离。她转过身,杏眸抬起,视线里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近在咫尺。
  江音晚将上身微微后仰,拉开一些距离,小心翼翼觑视男人的脸色。那清贵玉容,压着沉峻之色,锋利的下颌线紧绷,显见的不豫。
  江音晚心中忐忑,声腔轻颤,问:“殿下,是音晚扰了您安歇吗?”
  嗓音娇怯如枝头一瓣梨花,一场蒙蒙烟雨便能将其摧折。清甜的气息,拂在男人的脖颈,轻轻的,勾起痒意。
  裴策一时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细细看她。
  江音晚对上那双幽潭深眸,长睫不由一颤。剔透的泪珠,没入裴策玄色织锦蟒纹的衣襟,洇开一点更深的墨色。
  紧接着她便看到那俊面更沉,近在眼前的喉结轻轻滚动,随后一只大掌从腰际上移到了背部,轻轻将她压向怀里。
  她拉开的那点距离,很快消尽。甚至腰际手臂将她拢得更紧了些。这样近的距离,似乎她眨动眼睫,便会划过男人颈部的皮肤。
  江音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脊背难以控制地紧绷,浑身僵硬,心如擂鼓。不知是怯,还是慌。
  黑暗里,鼻端淡淡龙涎香气笼来,清冽微苦,就像这香的主人,明明冷淡疏离,亦不紧逼,却以强势的从容,将她笼罩。
  男人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醇厚嗓音响起,带着悬心后终于松了口气的清倦:“无妨。”
  过于紧密的怀抱里,江音晚能察觉说话时他胸膛的轻颤。虽然听到裴策说无妨,但她想到他的脸色,觉得他被深夜搅扰,应当还是生气了。
  江音晚僵了许久,竭力不让泪从紧闭的双眼溢出。
  她不知道宅邸下人竟惊动了裴策,但她不想把责任推给他们,于是开口解释,声音同思绪一样飘忽似烟絮:“音晚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裴策一臂将她的纤腰环得更紧,另一手掌在她单薄的脊背上轻轻拍着,低低道:“孤知道。只是个梦。”
  可怀里的人,并没有受到安抚。他听到幽微的啜泣,仿佛压抑着不敢出声,胸前衣襟晕开凉凉的湿意。
  缓缓拍抚的手掌,乱了节律。
  江音晚努力压下哽咽,道:“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裴策嗓音沉沉,耐心问她。
  江音晚无法作答。那梦里的惊痛,她不敢再回忆分毫。
  那个梦,只是一些零散支离的画面,短暂,朦胧。却过于真实。
  她依旧是置身于归澜院,却有细微的不同。她看到菱花槛窗外,檐下多了一只鹦鹉,翅膀和长尾是漂亮欲滴的青翠,喉部有一点蓝。
  它立在鸟架栖杆上,足上拴着带金铃的细链,每每扇动那双鲜亮的翅膀,金铃就一晃一晃地响。
  很快如投石入水,这一幅画面散作破碎水波,光影潋滟间,那细细的金链,竟似到了她自己的脚踝上。
  纤白的踝,轻摇的铃,叮铃叮铃,响在耳边。
  那金色,渐渐晃得迷乱,化作模糊一团。
  下一个画面,她看到了自己,抱着膝盖坐在拔步床上。重重越罗帷幔如紫色轻雾,她听见自己在哭。
  而秋嬷嬷站在梦里那个自己的身边,俯身劝慰:“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姑娘节哀……”
  什么人死?什么节哀?
  江音晚的心瞬时揪紧,一种雷霆将落的预感,如巨石压上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她站在迷离光影里,怔怔看着秋嬷嬷嘴唇开阖,一字一字,如绵长尖利的针,刺进她的胸口――
  “流放崖州气候恶劣,路途艰苦,江夫子体弱难禁,染疾身故。奴婢亦十分悲恸,姑娘想哭便哭出来吧。只是哭过之后,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保重自己身体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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