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外室美人》第49/84页


  江音晚唇畔的笑意,一点一点收回去。
  裴策的面色亦愈发寡漠高倨,如霜雪积覆的山巅,重雾笼罩,教人难以捉摸。
  他扫了一眼伏地跪拜的韦典衣,复淡淡抬眸看向江音晚,似随意问:“何事让晚晚这样高兴?”
  江音晚没有回答,下意识往后却了半步。
  裴策漫然往前迈一步,将她退开的距离拉得更近,语气仍轻淡:“怎么见到朕,便笑不出来?”
  宫人已识趣地退下,深殿旷寂,江音晚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纤弱。
  她无从回答,只能默然避开目光,芙蓉面脆弱雪白。青碧间色垂柳飞燕纹的长裙还穿在身上,纤腰盈盈,更胜杨柳。
  大掌握住了她的腰。肃穆狰狞的五爪金龙纹,凛然逼过来。
  最终那袭湖绉间色裙被撕下一条布料,缠在凝白细腕上,扣过头顶。丝织柔滑,殊法练染后起了绉,挣动间在细嫩肌肤上留下印痕。
  缂丝毯面微凉,漆眸矜冷,将她的泪珠一一噬去,力道狠戾,言语却慢条斯理,问:“晚晚,为何要对旁人那样笑?”
  她愈发说不出话来。
  那一日后,江音晚再也没有见过韦典衣。
  来送衣裳的,换了新任典衣。江音晚状若无意地问起韦典衣的去向,所有人却都缄口不提。仿佛深宫里不曾出现过这个人。
  她心里渐渐有了数。恍然中涌出胆寒心惊的战栗。
  手中游记“哐啷”一声坠在地上,冬日午后的阳光似无半点暖意。江音晚姣面褪去血色,嗓音轻颤着问:“你预备把青萝怎么样?”
  裴策的目光,一寸一寸凉下去。他神情莫测地凝睇着江音晚。良久,他轻轻笑了一下,慢慢道:“这便要看晚晚了。”
  江音晚杏眸一霎睁大,竟直觉地往后瑟缩。
  裴策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平静,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望下去便知其险。
  然他只是道:“过来帮孤研墨。”
  鎏金错银的熏炉里,静静燃着上好的银丝炭。书案上青玉香筒溢出清浅幽香。
  江音晚坐在裴策身畔,手中一锭徽墨,色润如漆,质坚似玉,缓缓研磨在歙砚砚堂上。
  海棠纹沉箭式滴漏里,漏箭一分分沉下去,不知过去了多久。研墨最需讲究力度,她已感到手酸。
  身侧的裴策微垂首执笔,徽墨落纸如漆,利落勾出铮铮枝干,挺劲有力。
  朱砂墨描画点染在枝头,浓淡有韵,苍浑中见秀雅风骨。
  裴策看似只专心作画,实则时时留意着江音晚的动静,看出她已有些累了,左手轻轻捏过她的腕。
  江音晚仓促松开手中墨锭,柔荑被他牵过,置于膝头,缓缓揉着细腕。他目光仍落于画上,淡声问她:“喜欢吗?”
  江音晚顺他视线看过去,笔致隽逸,炉火纯青,画的原是一幅红梅。
  她一时微怔。
  喜欢,自然喜欢。红梅映雪,少年白衣,她眷恋了十年。
  只惜命运弄人,偏在两人间划出深壑鸿沟,叫她如何逾越?
  裴策已抬眼望向她,眸光疏浅,悠缓地巡梭打量,如鹰隼低慢盘桓。耐心十足,等着她的回答。
  江音晚未解其意,慢慢点了点头。
  裴策极轻地勾了勾唇角,笑意慵然,转瞬即逝。
  他倏然伸手,握住了那把素约细腰。下一瞬,单手将人提到了面前。另一手扣着她的薄肩,缓缓摁下去,直到她的脆弱脊背贴上紫檀黑漆书案。
  湖笔紫毫细韧软密,徽墨润泽而微凉,清气袭人。执笔的人慢条斯理,红梅柔婉清艳,徐徐绽于柔雪。
  *
  宫中,昭庆殿。
  殿内空荡,宫人皆被挥退,仅留姚幸公公和拾芳姑姑侍立在侧。
  皇后坐在楠木嵌螺钿云凤纹的高座上,听着一名嬷嬷的回禀。
  正是当初赵霂知离宫后,安排在赵霂知身边的那名嬷嬷。彼时的名头是为了她在宫宴上的献舞,教导礼仪、提点各项事宜。
  然而宫宴已结束,献舞亦未能得太子一眼,这名嬷嬷却仍留在赵霂知身边。名曰安抚,以及为长远计,他日若她入东宫,总需习得更多规矩。
  皇后捧着天青色珐琅釉的茶盏,一手拈着盖,细细拂去杯中浮末,静静听着这名嬷嬷的回话,却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你是说,霂知怀疑,太子养的那名外室是江家的三姑娘,江音晚?”
  嬷嬷低眉跪于地上,恭敬答:“禀娘娘,正是如此。”
  皇后的眉头展开,轻轻嗤笑一声:“真是异想天开。谁不知江家倒台前是三皇子党,太子怎可能去私藏江家的女儿?”
  嬷嬷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详知,还是恭顺接话:“娘娘英明。”
  皇后笑意却蓦然淡下去。手中杯盖“玱琅”一声扣在茶盏上。
  记忆中被忽视的一幕,模模糊糊地浮现。那是八年前的七月初三,元后虞氏的忌辰。
  彼时还是少年的大皇子裴策,因一首悼亡诗,触怒了皇帝。
  实则那首诗只是寄托哀思,别无他意。然皇帝心中清楚,虞氏病逝,其中多少是心病作祟,而心病起因,便是他以狠辣手段打压虞氏一族。
  见到大皇子的悼亡诗,因其心虚,竟读出怨怼不敬之意。不顾震风陵雨,要罚大皇子跪于甘露门下思过。
  皇后身为嫡母,自然应当关心忧切。然而皇帝有令,不得求情,亦不得为他遮雨,皇后只能遥遥看上一眼。
  她坐在轿辇上,朱红色的华盖挡去风雨,看着大雨如瓢泼,打在青砖地面,水汽似白雾溅起,模糊了青砖上雕琢镂刻的福寿纹样。
  遥遥望去,少年身廓半隐在雾气里,白衣已被浸透,显出他的身形,清瘦却蕴着力量,只是尚有些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秀骨清隽。
  他周遭空无一人。唯有雨声如鼓。
  皇后缓声吩咐:“陛下不许人为这孩子遮雨,可这样淋下去怕要坏了身子,拾芳,派人送件披风过去。”
  披风薄薄,在这滂沱大雨里,其实聊胜于无罢了。
  她端坐轿辇,看着两名宫人,一人撑伞,一人捧着墨色披风,缓缓走向那个白衣少年。
  不知是因皇帝命令,还是宫人之间已有的某种默契,他们止步在裴策身前,那把伞,始终不曾挪到他的头顶,遮去哪怕分毫的雨。
  甚至伞的边沿,若有若无,停在他的面前,稍稍一斜,汇聚的雨水便自伞骨灌下,浇过少年清俊面庞。
  皇后静静瞧着,见裴策只是笔直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宫人为他系上披风。那披风从伞下递出来,还未及披上,早已被淋湿。
  宫人退去,又只余少年身影。雨幕如注,墨色披风孤寒,更衬得他肤色冷白,隔得太远,辨不出神色,只知大约是平静的。
  皇后看了一会儿,便欲吩咐起驾回宫,却见一道小小的浅品色身影,似从淑景殿的方向跑过来,径直往裴策身边奔去。
  那身影应是个七八岁的女童,如一支新荷。
  皇后看向拾芳,拾芳附耳轻声答:“娘娘,这似是江淑妃的侄女,定北侯府的三姑娘,唤作江音晚。”
  皇后凝眉,看那女童与裴策似有两三句对话。下一刻,女童竟兀自在裴策身畔,同他一道跪下。
  大雨漫漶视线,亦掩去了两人的话语,只隐约辨出二人又说了几句什么,大约是裴策在劝她离开。他微微蹙了眉,神色却仍是温和的。
  这位大皇子,脾性一贯是谦然有礼,温润如玉。
  江音晚却执拗地不肯离开,执意同他一道跪着。
  皇后略有兴致地挑了眉,看着裴策展臂,将披风举过身侧女童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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