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不教，妻之过》第27/51页
因庄子依山傍水，又坐落于青山碧水之间。于是取二者之意，名曰：碧水庄。碧水庄是三进三出的青砖碧瓦四合院建筑。红底雕花的屋檐于万绿从中若隐若现，那楼阁亭台，雕廊曲长，深广庭院掩盖在秀山丽水中，屋前是几丛翠绿的竹，屋后是郁郁葱葱的树和漫山遍野烂漫绽放的不知名的野花野草。间或有一阵微风拂来，夹杂着一阵清新而甜蜜的花香，让人于炎热夏季里，顿时精神一振，神清气爽……
马车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下，早有一个身着半新旧青色罗裙的中年妇人带着一干子丫鬟和家丁，恭敬的等候在大门外。见了一行车马，立刻殷勤的迎了上来。马车方一停稳，慕白秋便搂起裙摆，率先跳了下去。上官若柳也不甘示弱的紧随其后，颜思远见状，无奈一笑。也跟着跳了下来。
一旁拿着踏凳的丫鬟见状，不禁瞠目结舌。抿着嘴微微偷笑，大抵是从来没有见过像慕白秋两人一样的大家闺秀。青衣中年妇人不着痕迹的睨了她们一眼，方才迎上前来。对着颜思远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二公子。”
言罢，又抬眸飞快的打量了一下慕白秋二人。眉眼间瞬间闪过一抹惊艳之色。方才朝二人福身，准确的喊出了慕白秋二人的名字。“奴婢见过白秋姑娘，上官姑娘。”
慕白秋挑了挑眉，为她敏锐的观察力和辨别力而感到有些吃惊。点头朝她颔首一笑，慕白秋正要说话。一旁的颜思远已经抢在她前面开了口。“那个，那个谁，你带人把马车上的行李搬进去。顺便把我们的住的房间安排好。”
“是，二公子。”青衣妇人点头，恭敬的答道。
正说着，楚怜凝也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迤逦的下了马车。今日她着一身樱花色的烟波绫花裙，如汀兰杜若，弱柳扶风。比之于上官若柳的明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的俏丽，和慕白秋一袭水蓝色绣白莲花裥裙的清丽，她则更显楚楚可怜之态。
“奴婢见过夫人、小公子和小小姐。”见状，青衣妇人立刻迎上前去，热情的招呼着。
“免了罢。”楚怜凝随意的朝她摆摆手，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只是看向青衣妇人的眼神里，却有一些困惑。“你是？”
“哎呦，瞧奴婢这记性。竟忘记自我介绍了。”青衣妇人爽利一笑，炯炯有神的眼眸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奴婢朱氏，是这碧水庄的管事。”
闻言，慕白秋心生疑惑。如果说，颜思远因为长年在外经商，不知道家中奴仆管事的情况，叫不出名字，尚情有可原。可楚怜凝身为颜家长媳，即便再不理世事，于情于理，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这样想着，慕白秋便抬眸望了一眼楚怜凝。却见她一手牵了一个孩子的手，在丫鬟的指引下径直朝庄子内走去。压根不理会诸如行李安排等琐碎之事，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慕白秋又转念一想，在这位颜夫人，平日里在家中亦是不问俗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飘然之态。或者不知晓庄子管事的名字，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不再诧异，也在朱氏的指引下，同上官若柳携手走了进去。
朱氏将几人引到了自己的屋子内，又忙着去准备晚上的膳食去了。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璀璨的霞光透过翠竹绿树洋洋洒洒的照射进来。慕白秋不由得抬眸，仔细打量起未来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之内，自己的暂时住处来。
因着山庄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外院是一杆子家丁和丫鬟的住处，中院则是有身份的管事的住处和几间客房。到了内院，方才是颜家人每次来的落脚之处。而内院呈凹字形，楚怜凝和两个孩子，住了一字型的那排房子，颜思远与上官若柳，慕白秋，则分住了两边的房子。
一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打开门便能看到颜思远这个妖孽，慕白秋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抑郁之气。可当她的目光，落在庭院中的水榭亭台，假山绿树上时，又顿时舒心了不少。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上官若柳显然也对山庄之行有兴趣得很，不过在慕白秋看来，她更感兴趣的是山庄后面的那片山林，和山林里的那些野猪，野兔，和麋鹿们……
整理完自己的日常用品，上官若柳兴致盎然的又拉着慕白秋在庄子里逛了一圈，这才作罢。到日头完全落下去之时，管事的朱嫂子，也带着几个丫鬟，给几人送来了晚饭。
晚饭是在后院的花厅里吃的，慕白秋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菜肴，一盘腊野猪肉，一盆青椒炒野兔，一盘素炒竹笋，一盘凉拌蕨菜，再加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碗蛋花汤。虽然不如颜家的饭菜丰盛，倒很有些野趣。
“少夫人，白秋姑娘，二少爷，山间没有什么好菜招待。今个儿又没什么准备，还请大家将就一下。明日我叫庄子上的男人们，去逮兔子射鹿，给咱们改善伙食去。”一边布好碗筷，朱氏一边对众人陪着笑。
闻言，颜思远不置可否。楚怜凝则扬唇，柔声说道：“辛苦你了。”上官若柳倒是不管不顾的赞道：“这么短时间能巴结成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朱嫂子，坐下来同我们一起吃吧。”
朱氏连忙摆摆手，摇头拒绝道：“这怎么能行，使不得，使不得的。若柳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一个下人，这么着会乱了规矩的。”
见状，楚怜凝好似没事人一般，不言不语。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涟漪。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也不知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还是城府太深。而颜思远，则皱了皱眉头，也一言不发。
“下人怎么了？下人就不是人了么！”与慕白秋相处甚久，上官若柳或多或少受了她那套众生平等的观念影响。加之她本就是一个性格爽朗的女子，是以此刻，也大大方方的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合盘托出。
第五十三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三）
“下人怎么了？下人就不是人了么！”上官若柳皱了皱眉头，不以为然的说道。
闻言，朱氏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眼眸中却有水光氤氲。片刻后，再抬起头来时，她已经是笑容满面。“若柳姑娘说笑了，主子便是主子，下人便是下人。自古以来，这阶级制度，是泾渭分明的。朱氏不敢有所逾越。”说罢，朱氏缓缓朝众人福了福身，转身慢悠悠的离去。
颜思远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上官若柳，尽自掩饰得很好，慕白秋仍旧从他一双勾人的惑瞳里，发现了其中的诧异和震惊。
不管彼时朱氏是怎么应对众人的，可慕白秋敏锐的发现。自那日后，她对上官若柳，便多了几分与常人不同的喜爱与关心。显而易见，上官若柳那番“众生平等”的言辞，是说到了她的心里去。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是夜，皓月当空，星光灿烂，凉风习习，花香阵阵。再没有半分夏日的炎热气息。慕白秋与上官若柳在星空下侃侃而谈，直到夜深人静花睡去，才各自回屋而眠，度过了她们在碧水山庄的第一个舒适而宁静的夜晚。
第二日，慕白秋的日子依旧如往常在颜家那样度过。早起，洗漱完毕之后，她便开始了一天的新生活。吃完早点，就是给颜秋容与颜秋书传授课业的时间。因着是夏季，中午下学以后，两个孩子多了午间休息的时间。而慕白秋也趁着这个时候，做些自己的事情。
当日在书房内教学时，她便惊奇的发现，碧水山庄还珍藏着许多千金难求的孤本书籍。这样的发现，对慕白秋而言，无疑比什么都来得让她高兴。于是她也顾不上午休了，一吃完中午饭，便钻进书房里任凭上官若柳怎么叫也叫不出来。
等两个孩子午睡之后，下午的课业时间又正式开始。许是觉得两个孩子大了，这一次山庄之行临走之前，颜思源曾一本正经地恳求慕白秋，对孩子们的管教要严厉一些，课业也要适当加重。对此，慕白秋本来还不以为然。但因为答应了颜思源。所以最开始的两天，她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替两个孩子增加了一些功课。怕他们不习惯，还亲自陪着他们，指导他们，督促他们。
不知是不是水土适宜，抑或者气温凉爽等外界环境因素的影响，这两个孩子到了碧水山庄，居然异常的适应。不仅学习效率大幅提高，态度也非常端正。经常在慕白秋快要离去之时，拉着慕白秋的衣角，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期盼的望着她。期望她能为自己解惑答疑。
身为人师，看见自己的学生如此好学如此努力。慕白秋心中不是不惊喜，不是不高兴的。一边感叹着两个孩子的听话懂事，聪明机灵。慕白秋一边竭心尽力，将自己所知道的知识和做人的道理，毫不藏私的传授给他们。并且尽量做到教学的生动合理，于是在这样的寓教于乐中，两个孩子的知识也在一天天的突飞猛进。
对此，慕白秋乐在其中。差点忘记了当初对颜思源的抱怨。与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光，过得相当的快。而且，离开了颜思源，她似乎也不用再想许多有的没的，让她心情烦扰的东西。只单纯的埋首在教学与书本中。白日上课，夜间秉烛夜读，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之中。
是以，慕白秋的生活基本成了卧室――书房――花厅，三点一线。这样的日子，在慕白秋看来是如鱼得水，只除了偶尔会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颜思远，像一只讨厌的苍蝇，随时随地都像要粘上来一般。有时候会让慕白秋觉得心烦意乱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堪称完美！
当然，久而久之。慕白秋也练就了镇定自若的心态，任凭颜思远这个“苍蝇”如何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她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而她这样的生活，在上官若柳看来则是枯燥无味的。但在连续几次欲强行拉着慕白秋出去转悠，或上山狩猎无果之后。她也就断了这份心思。只每天伙同庄子上的家丁们，上山捉野兔猎麋子，下水逮鱼捉虾。全然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每天晚上拿到慕白秋面前炫耀的战利品，却是种类越来越多，数量越来越丰厚了。对此，颜思远起初是很不以为然的。渐渐的，却也耐不住寂寞，又眼见着上官若柳他们猎回来的猎物很是诱人。在偶尔一次手痒忍不住跟了他们上山之后，也渐渐的乐此不倦。开始与上官若柳成了同一战壕的战友，同流合污起来。
对他的这一行径，慕白秋很是鄙视。不知为何，她发现自己自颜府后花园事件之后，对颜思远的态度越来越孩子气了。每次看见他同上官若柳一般，或采了一把野花，或逮了一只小兔子，或捉了一只小松鼠来讨好她时。她都嗤之以鼻，明讥暗讽的。说话更是夹枪带棒，极尽苛刻。
对此，颜思远起初还是很受了一番打击的。可不知是他脸皮变厚了的缘故，还是他的心理承受力越来越强了。在最初的几次沮丧之后，颜思远渐渐的开始无视慕白秋的冷嘲热讽。并对此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让慕白秋觉得有些值得玩味和惊奇的是，在几次共同“作战”之后，原本对颜思远痛恨有加，言语间都是诸多不屑的上官若柳，竟在慕白秋几次奚落颜思远后，开始帮颜思远说起好话来了。
对此，慕白秋觉得很值得深思。于是几番言语试探，却都被上官若柳义正言辞的话语化解。那急于同颜思远划清界限的模样，倒让慕白秋越发的怀疑起来。于是慕白秋几番思量之后，决定按兵不动，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
所有的人都在碧水山庄生活得如鱼得水，只除了楚怜凝而外！自来到山庄的那一日，慕白秋于她初见这秀山丽水时，看见了她唇畔的一抹疑为笑容的弧度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她笑过……
第五十四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四）
所有的人都在碧水山庄生活得如鱼得水，只除了楚怜凝而外！
依旧如同在颜府一般，一成不变的生活。每日楚怜凝呆在自己卧房里的时间，依旧是最多的。每天除了吃饭，和陪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散步之外。她基本足不出户。
慕白秋常常在想，是什么，使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之所以用行尸走肉这个词语，是因为慕白秋每次在有意无意的同楚怜凝的视线交集中，从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发现不了一丝一毫的生机和生气。就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起伏。
其实，楚怜凝不过是二十五岁不到的女子，可一颗心，却如同枯木一般死寂。慕白秋有时候想，即便是青灯古佛，亦不过如此吧！只除了偶尔，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集。慕白秋惊奇的发现，楚怜凝看向她的眸子里，有一种复杂到她读不懂的情绪。很微弱，抑或者说，掩藏得很深。如果不是慕白秋有着敏锐的捕捉能力，只怕也察觉不到她的异样。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情绪，也是少得可怜的。更多的时候，楚怜凝则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美丽，却不鲜活，仿佛没有生命力一般。除了某些时候对两个孩子会流露出一些温情外。仿佛所有的人或事，都入不了她的眼眸之中……
又或者是这样的心境在作祟，尽管随行的丫鬟们，将楚怜凝的汤药饮食起居伺候得十分周到，这里的气候也十分养人。可楚怜凝的病，却依旧时好时坏。人，也一天比一天瘦了下来。
慕白秋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心病还需心药治。对楚怜凝来说，能解开她心中的症结。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要有效罢？！可是楚怜凝将自己的一颗心，封闭得死死的，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只每每午夜梦回之时，独自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这样如鸵鸟一般自欺欺人的她，没有任何人能走进她的心里，去看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即便她慕白秋有心，亦无能为力。无法帮她解开那个让她郁结的心结！而其余的人，也小心翼翼的规避着，不去碰触她的伤口。
日子就在大家的心照不宣中，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可这样的风平浪静也只是一种假象而已，这平静的下面，掩藏着随时随地都会爆发的暴风骤雨。只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谁也没有察觉便是了。
这一日，慕白秋正如往常一般，在书房里给两个孩子讲课。园子里，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匆匆而来。“白秋，慕白秋......”人影站在了书房外的雕花红木窗下，扯开了嗓子急切的呼唤道。
慕白秋皱了皱眉头，不用看也知道门外的人是谁。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西下，天边被晚霞染成了五彩缤纷，绚烂迷人的颜色。慕白秋这才收回目光，对两个孩子笑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的娘，也该在凉亭等你们了。”每日下午下学之后，楚怜凝都会陪两个孩子在园子里散步嬉耍一番。是以，一到这个时候，慕白秋总是会准时放两个关了一整天的小鸟出笼。
见两个孩子收拾好书本，便迫不及待的朝园子里奔去，慕白秋这才不疾不徐的收拾好笔墨纸砚，迤逦地走出屋子。对门外等候已久的上官若柳说道：“何事啊，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你呀，越来越不像大家闺秀了。这些日子上山下水的，快把你变成一个野丫头了。小心没人要，嫁不出！”
“好事情。”对她的调侃，上官若柳丝毫不以为忤。只扬眉笑道：“你去看了便知，我保证你会喜欢！”
闻言，慕白秋心中更是疑惑。于是抬腿便朝外走，边走边笑道：“到底是何事啊？你居然还给我卖关子。”
“京城里给庄子上送补给来了。”见状，上官若柳紧随而后。慕白秋闻言，蓦地驻足，回头对她挑眉质问道：“死丫头，敢情你消遣我呢。送补给与我有什么关系？”嘴里这样说着，慕白秋温润黑亮的眸子里，却是星光闪烁。
上官若柳扬了扬眉，笑得很是无辜。嘴里却对慕白秋调侃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位有心人顺带给你送来了笔墨纸砚。”
“哦，正好，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快用完了。”耸了耸肩，慕白秋勾唇一笑，掩饰住自己心中淡淡的失落。
可饶是她掩饰得再好再不动声色，上官若柳与她相知久矣。又岂会看不出她一星半点的异常。于是莞尔一笑，神秘的说道：“还有一样你铁定会喜欢的东西！”
“哦。”强抑住心中的喜悦，慕白秋放慢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嘴里的语气，亦越发淡然起来。“你怎么就敢笃定，我一定会喜欢呢？”
“你去看了便知。”上官若柳故作神秘的卖了个关子，眼中神色很是得意。
慕白秋冷哼一声，也不再追问。唇畔的如花笑靥，却越发粲然了。脚下的步子，亦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许多。待两人走到外院之时，朱氏正忙着指挥丫鬟家丁们往庄子里搬东西呢。慕白秋定睛一看，却是大米，白面和一些时令水果，新鲜菜蔬，活鸡，活鸭，活猪等动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品。
见了两人，朱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迎了上来。“白秋姑娘，若柳姑娘。你们来啦。”
“朱嫂子正忙呢？”笑着朝她颔首致意，慕白秋勾唇问道。
“可不是么，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东西。我要忙着清点入账，估计是有得忙一会儿了。”朱氏点点头，答道：“对了，白秋姑娘。我家大人还顺带给你捎来了一箱子书，说都是些你喜欢的类型，拿来给你打发一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