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策》第2/61页


  一个眉眼透着稚气的小厮闻声而来,对梁牧行礼道:“二爷,您叫我。”
  梁牧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细长娇小的竹排,薄薄的,一边穿了个洞,系了跟红绳,那竹排上头写着一个“木”字,他将这竹排递给樊余,吩咐道:“你拿着我的手令,去跟林合斐说,带上三万两银子,去栎城和彭丰,来回走,收粮食。”
  樊余收下竹排,皱眉道:“收……粮食?二爷,咱有吃的。”
  梁牧看了他一眼,勾起唇角,“三万两买来的粮食,能养多少人?”
  樊余的眉头纠结到了一块,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道:“二爷,您这不是为难我么?您也晓得,小人没读几句书,别说是算这了……小人就知道,一两银子买来的粮食就够小人一人吃上两三个月了。”
  “是啊,你没读过书,也不会算数。”梁牧说着又回头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你不晓得的事,她晓得……”
  樊余也朝那房门看去,“二爷您说的是前些天您救下的那位姑娘?”
  “姑娘?”梁牧轻哼一声,“你可晓得她几岁?”
  “小人瞧她……二十了罢?”樊余回忆道:“刚见着那会,看着可年轻,像是个小丫头,可后来小人跟她说话,我猜她大约二十有余。”他说完又重重点头,似是九分肯定自己的猜测。
  却见得梁牧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她十八。”
  “啊?”樊余张了张嘴,一点点惊讶,随即点头:“差不离,十八……”他眼睛一亮,“二爷您该不是看上她了罢?这……也不是不行,就是玉小姐那里要如何说呢?您也知道玉小姐那脾气……”
  梁牧浅笑着,“樊爷,您操心的事儿可真不少。”
  樊余一惊,立刻严肃地挺了挺背,认真道:“小人这就去跟林爷传达您的指令。”说完,一溜小跑,飞快地遁了。
  梁牧正欲走开,身后那扇门吱嘎开了。
  

  ☆、小世子

  
  那“年方十八”的女子从屋里出来,端着瓷盘走到他身侧,笑眯眯看着他。
  他见她如此,闲闲站定,也不说话,笑眯眯回看她。
  “喂,我们打个商量罢。”
  他微微挑眉:“商量?”
  “唔……”女子瘪瘪嘴,在他含有深意的目光下撑了一瞬间,便又耸了耸肩,十分理直气壮道:“你教我认字,我目前还没有什么能跟你换的,先赊账,回头我想到了,就还你这份人情。”
  “人情……”他轻轻一笑,“我同意。”
  女子讶然,突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像个男人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么好说话,咱俩交个朋友好了。”
  梁牧不置可否,“你想何时学?”
  “闲得无聊的任何时候。”她抱着那瓷盘,沉吟道:“我……就只是跟你学认字,你不做我师父,我是不行拜师礼的。”她见他笑得意味不明,又补充道:“不过我可以送你一份小礼物意思一下,但我声明绝对不叫师父!”
  他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薄唇轻启:“随你。”
  她抱着瓷盘回房了。
  梁牧转头看她,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素朴的木簪子,随着她走路的动作,那垂落的青丝在她身后摇摆,莫名为她增添一丝少女的活泼与灵动。
  年方十八?丈夫出征五年,孩儿两岁?
  梁牧笑了笑,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烟青长袍的男子,长相温和,却也只是温和,与他一比,少了一份儒雅与精致。那人见到梁牧走近,对他点了点头,道:“二爷。”
  “嗯。”
  梁牧走进书房。
  这房间不算大,但与一般富贵人家的书房相比,它又是大的了。房里的装饰与摆设都很简单,房中四壁有两面都挂着书画,靠近案几的那面墙被两个极大的檀木柜子给挡住了,柜子分成了许多格,放置了一些精致的瓷器、玉器与书。
  案几左侧不远处有一张弥勒榻,上头放置着矮几,矮几上坐着一只小檀香炉。
  这书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商人家的,倒处处透着读书人的风雅。
  他进门便在那弥勒榻上坐下了,掀开檀香炉盖,捣了捣里头那檀香粉末,“上个月的账目整理妥当了?”
  “妥当了,已经交给方先生了。”男子道:“二爷,你让合斐去收粮食的事……”
  梁牧漫不经心地盖上香炉盖,一股淡淡的檀香自通孔袅袅而升,“他出发了?”
  “已经出发了。”男子似是不解,“据我所知,现如今宋王与韩王正遥遥对峙,战局处于僵持,其他各路势力也正在观望当中,这时候去收粮食……”
  “郑呈啊,你跟着我也好些年了吧。”
  “是,郑呈跟着二爷快十年了。”
  “怎么还这么笨?”梁牧看了他一眼,“赵、燕都被灭了,现如今天下大势,一分为二,就看韩宋之争,各路势力是什么?你以为现在还能有人置身事外看热闹么?”
  “这……”郑呈皱眉道:“二爷的意思是,他们不得不选了?”
  “不得不选……”梁牧将手放在香炉上端,就着那袅娜的檀香悠悠摆动,“现在能坐山观虎斗的人……”他眯起眼睛,“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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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栎城。
  偌大的主宫殿内坐着一个宽眉星目的男子,一袭深黑长袍,气度不凡,却坐在台阶上,身后是宽大的案几,案几后面挂着一张行军布阵图。在暗黄的烛光里,他的脸像是那行军图一般,透着森然的紧张气息。
  他一会用手扶着额头,深深叹气;一会又低下头,似是深思。
  离着一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着盔甲,腰间佩剑的将军。与这男子一比,将军就显得泰然多了,只是每一次在看向这坐在台阶上男子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一丝急切,暗含担忧。
  “主公……”他声音有些嘶哑,欲言又止地顿了顿,好一会才又说道:“哎,这事儿担心也没用……”
  那坐在台阶上的男子并不想说话,拇指用力地按着太阳穴,拧着眉头又叹了口气。
  那将军见状也不再说话了,跟着叹气,仰起头看了眼高高的横梁。
  两个人在这偌大的宫殿内轮番唉声叹气了那么一些时候,终于从门口跑进来一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女,在门槛处给绊了跤,连滚带爬地还直往殿里走,嘴里喊着:“宋王,宋王……”
  坐在台阶上的男子一见到她就立马站起身,疾步生风地走过去,“怎么样了?”
  “夫人,夫人她生了……”那侍女好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出口,没等说下一句。
  宋王又急惶惶问道:“男孩女孩?”
  侍女道:“恭喜宋王,是小世子。”
  宋王一听,喜上眉梢,长舒了一口气。
  “恭喜主公!”
  “给兄弟们摆酒上肉,今天我高兴!”宋王重重拍了拍将军的肩,又大步向门外走去,“快带我去看看,我儿长得像我还是像他娘亲!”
  整座栎城因为小世子的降生,蒙上了一层喜庆的味道,连带一路上的灯火都开心得一跳一跳,时明时暗,应和着宋王疾步而生的轻风。
  眉目俊朗的男人风风火火走进了后宫。
  床上沾着血污与汗渍的棉被、床单已经都被侍女们处理了,珠帘里一个面容娇美的女人半靠坐在床榻上,面色还泛着潮红,嘴唇却煞白的,温柔如水的眼波中透着无限的欣喜,这股欣喜在见到脚步生风的宋王身影时,达到了极致。
  她虚弱地看了眼站在床边的婆子,“芝姑姑……”
  芝姑姑抬眼就看到了宋王,急忙将手里的襁褓给递了过去,“宋王您瞧,小世子长得可像您了,瞧瞧这小鼻子小嘴的,还有这眼睛……”
  床上的女子轻笑道:“芝姑姑净会说话讨大王欢心,小孩子的眼睛都没睁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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