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求断案》第53/147页


……

天色大亮的时候,方淮之已经来不及赶回府里,他一夜未眠,接着又去了大理寺继续审阅卷宗。

难得的是,以往解决完一个案子的释然心情到了今时竟变成了一股绵长的惆怅之感。

他从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也称不上良善,很多时候他大多居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案件本身。案情水落石出的时候,有报仇之人的冤情、也有被害亲属的痛苦,每每有人潸然泪下的时候,他总是无比清晰的了解到――

他不在局内,却也千万不能深陷在局中。办案之人,要的是最为冷静清晰的头脑。

那一晚,曾诺将那沓信纸递给他的时候,他更加深刻了解到了一个世家大族的黑暗和心狠手辣,也明白了这个精神都被摧残至崩溃的女子这些年的心酸和凄苦。

那沓信纸,是近几年间翠儿和昀国大将军府的秘密书信。这些本该被翠儿在阅览之后毁去的,却被翠儿当做赎身后寻求条件的筹码,一直存留了下来。

也因为如此,他和曾诺了解了这期案件的始末。

何芷,不,她的真名其实应该唤作顾芷。

她曾是昀国大将军顾训的大儿子顾言和某位小妾所生的小女儿,生下来本娇俏可爱,无比懂事,深受家族喜爱。十岁那年因为顾言正妻的嫉妒和不甘,生生淬炼了一条毒辣的阴招,不仅放火烧毁了顾芷一张甜美的脸,也在她身上下了一种毒,此毒不伤人性命,却可将人的肌肤腐蚀成耄耋老人的皴裂皮肤。

何芷原本很坚强,即便到了如此的凄苦的田地,她依旧乐观地活着。

可顾训一向注重门面,认为顾芷这幅恶心的模样简直是有损顾家威名。他放风声出去,说顾家小孙女染上重病不幸夭折,另一面,却把她关在漆黑不见光明的破屋内。

顾芷的母亲也被禁足不准探望,顾言那时恰逢在战场上身负重伤,疗养于病榻,也忽略了这个女儿。

十岁本来就是个心志渐渐发育成长的过程。

它就像是一颗幼苗,你若赋予它阳光和照拂,它则会健康成长;但你若常年不去打理,给予的只有不见天日的黑暗,这颗幼苗总有枯败衰竭的一日。

从此,顾芷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十五岁那一年,顾家内部爆出一桩丑闻。

翠儿的信件里面提到,她也是在被杀前不久也偶尔得知这桩被顾家深藏于心的秘密。

原来顾芷的生身父亲竟不是顾言,而是――

他的父亲,顾训。

一场乌龙,一场醉酒旖旎,一场强迫与侵占,顾芷的母亲,竟怀了自己公公的骨肉。

顾训大怒,一夜之间将知晓秘密的侍女小厮杀光,他瞒着顾言,逼得顾芷的生母自刎在房内,从此永远不能将这秘密说出口。而后他怕顾芷再留在府内,丑闻难消,东窗事发,便寻了理由将人把她丢出顾府,安置在郊外。

顾训好歹也顾念了顾芷是他的女儿,留了她一命并没有杀了她,而是命人变相看守她。

而那个看守的人――正是翠儿。

这几年内,翠儿隐没在泱泱人群中,时不时露些顾芷的情况给顾训和顾言,她对顾家言听计从,佯装善待顾芷,实际仗着自己的花容月貌暗里打骂嘲讽,逮着顾芷那张毁容的脸就百般笑骂。然而贪心如她,在一次偶然间遇到骆秋枫后,倾心不已,更是在无意中得知了顾家的秘密后,以此作为筹码要挟顾训让她赎身,寻理由将她下嫁给骆秋枫,不然她就将这秘密公之于众。

顾训知她蛇蝎心肠,却也忌惮她放消息出去,于是一昧的拖延,直到――

顾芷发现了翠儿的那些信件,她的心理在直面事实时又遭受了一次极大的崩溃。

曾诺曾对方淮之解释:“人在坚强乐观的时候遭受重创,和在极端脆弱的时候遭受同样的重创,这对于身心的伤害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后者,甚至可以摧毁一个人原本的性格、心理、处事原则和情感。”

于是顾芷――崩溃了。

也许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必须守住这个秘密,也许是多年在翠儿欺压下深埋的愤怒被点燃,她的嫉妒、羡慕、否认……一切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她筹划了一切,杀了翠儿,并将尸体套在沙袋里丢进了威河,也许是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和害怕,她在回去后,很快,精神便开始错乱起来。

原本一切的秘密应该随着翠儿的死亡深埋在威河之中,除夕那夜曾颜的落水,让这起案子和丑闻重见天日。

方淮之把正在审阅的卷宗平摊在案几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依他的为人,在得知这样的内情后,他本是想将此案的始末公之于众。可是曾诺似乎发现了他的想法,她将他带到了顾芷的房内,在灰白的墙角深处,让人很难发现的一个角落,用灰炭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残破的字,依稀辨去,笔迹应该是顾芷的。

即便是只看这些字,方淮之都能深深感到顾芷撰写时那强烈震颤的内心和宣泄不能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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