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却江山只为你:千色千寻》第2/88页




  站在著名的亚历山大三世大桥上,想起自己从未得到过一丝关爱的童年,千寻怅然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香榭丽舍大道上一个著名的露天咖啡馆。据说,每一届历任的法国总统都会来这个咖啡馆坐坐的。这儿的咖啡可不便宜,六欧元一杯。
  浅酌完眼前地道的咖啡后,千寻终于懒洋洋地拿出电话,按住了接通电源的按钮。刚刚开机还不到十秒钟,铃声便尖叫起来,阿让,此刻恐怕都要发狂了!
  接通电话,千寻很有经验地把头偏离了十厘米。
  “景千寻!你还活着吗?你还知道打开电话吗?”
  阿让在电话另一端的吼声之剧,使得整个咖啡馆的人都好奇地望着满身油彩的千寻。
  “我们说好的!今天下午一块儿见见几个巴黎有名的画廊负责人!你居然放我鸽子!”阿让在悲鸣呀!一年多了,花在千寻身上的钱已经多得计算不清了!自己怎么会找到千寻这个如此不配合的画家的?
  “我没有赶上十点的车。明天一早我会到你的办公室。好了,就这样了!”说完,利落地关掉手机,站起身落寞地离开了。
  巴黎贫民窟。
  这里居住着巴黎一半以上的穷人。
  也是许多流浪艺术家创作涂鸦的天堂。
  没有遇到阿让之前,千寻就是在这里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但是,她从没觉得苦过。在这里流浪的三年中,是她真正没有一丝孤独的日子。每天,要为了生存、为了艺术所需的各种物资而奔波,夜晚,跟同病相怜的艺术家一起痛快地在地下道里涂鸦,恣意挥洒着桶里的颜料!第二天,仍要想方设法挣到购买颜料、画笔、画布的钱。
  此刻,她正站在以前曾经生活过的街区。
  熏臭的街道上,废旧的报纸随风飘散得到处都是。昏暗的街灯不停地忽暗忽明,闪烁着暧昧不明的意味。一阵激情四溢的厚重喘息声从转角的阴影处传了过来,那里,一对饥渴的男女正在解决着人类最原始、最单纯的欲望。灯光折射在精壮男人光裸的上身,紧绷的线条准确地传递着激情的迸发。依墙而立的女人紧紧地抓着男人的背,涂抹着蔻红指甲的双手紧紧地掐陷在男人厚实的肌肉里,宣泄着肉体的满足。
  在巴黎,尤其是在贫民区,性是一件比喝水、吃饭还要稀松平常的事。且发生的地点也没什么限制,大街、餐馆、卫生间、电梯间、办公室、酒吧、舞厅、加油站、电话亭、河岸边、汽车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相比较起来,在床上做倒是没什么创意了!
  千寻不以为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突然,那个正在奋战的男人伸出手拉住了千寻,涎笑着问道:“有没有兴趣一起玩?”那个满脸潮红的女人也荡笑望着冷然的千寻。
  二对一?这两个人没事吧?在大街上干还嫌不够刺激?
  一言不发地推开男人粘湿的手,千寻默不作声地向前走去。身后,激情中的男女接着喘息起来。
  前面,昏暗的地下道里,以前认识的艺术家朋友正兴奋地在墙壁上涂鸦作画。
  千寻走了进去,就像是走进了自己熟悉的家,很快地寒暄过后,抓起地上的颜料桶痛快地往墙壁上挥洒起来!
  说起来真是奇怪,千寻自己都感觉更适合过这种流浪的颠沛生活。自己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值得阿让花这么多的时间和金钱来资助呢?倒不如让她仍然活在这暗不见底的世界中得好。
  天空,此刻已经全部陷入无望的玄黑之中。
  那个黄昏时刻迷人的酡颜巴黎,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阿让的办公室。
  千寻颓然地坐在阿让的对面,身上的油彩比昨天的颜色还要更丰富些了。牛仔背带裤的一边背带扣松懈了些,顺着斜肩滑了下来。宽大的T恤衫领口也滑开了去,若隐若现着迷人的雪白。千寻很瘦,瘦到她的锁骨异于常人的突出,她自己还给锁骨起了个有趣的名字:马里亚纳海沟。半年前她曾以此为名,为自己画了一幅裸体的人体画,阿让激动得不能自已,以为这幅画可以买上个好价钱。可是,却被千寻一个不“小心”烧毁了。
  这一年以来,不能说千寻没有画出过非凡的作品,只不过,全部都不明原因地损毁或消失了。阿让为此不知道大发雷霆过多少次了。可是,千寻本无意被他资助,在她这种无所谓的心态之下,阿让反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再资助吧,前期花了很多钱了;接着资助吧,这千寻究竟什么时候才真心实意地愿意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跟别人交流呢?难道,她就准备这样画一辈子画,却不给别人看一眼吗?
  此刻,戴着一副金边小眼睛的阿让默不作声,发呆地望着眼前沐浴在窗边阳光下独自绽放着如罂粟般致命诱惑力的千寻。她美吗?不。她性感吗?不。可是,她安静时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气息的诡异气质,常常会使凝视着她的阿让激荡,恍惚不已。难道,这就是他一直资助千寻的原因吗?
  阿让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商人,他最大的喜好就是搜集中国敦煌的各种壁画、雕像等艺术品。这一次卢浮宫的“敦煌艺术藏品展”着实令他激动了很久,提前半个月就到了诺昂千寻的住处帮她收拾了行囊。因为,他很了解,如果不去帮她收拾的话,千寻很可能连钥匙都忘了带就出门了。


  “千寻。”阿让咳嗽了一声,收敛了自己对千寻凝视得有些超出正常范围的眼神,正色道,“那个……”奇怪,他在电话里可以对着千寻唠叨几个小时,可眼下,千寻就坐在他的面前,他尽可以说出对她的各种要求:要求她抓紧时间创作啦,要求她这一次临摹壁画时认真些啦,等等等等。然而,他却唯唯诺诺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知道。下午去卢浮宫,我会认真临摹的。”千寻抬起浓密的睫毛,眯着眼看向阿让,替他说出了想要说的话。
  “嗯,这很好。”有些拘谨地抬起手瞄了一眼手表,询问道,“该吃午饭了,一起去吃红酒鹅肝大餐吧?”
  红酒鹅肝大餐?很有诱惑力呀!千寻诧异地望着突然大方起来的阿让,浓密的眉毛俏皮地向上挑了挑。
  “不了。”直截了当地拒绝之后,千寻站起身,拉上滑落的背带,“下午两点,我会准时到展厅的。”说完,一个转身,消失在阿让的眼中。
  凝视着千寻背影的阿让,目光中透射出一股神秘的光芒。
  卢浮宫。
  站在华裔建筑大师贝聿铭设计的金字塔形玻璃建筑前,千寻努力地想要寻找《达芬奇密码》中所描述的圣杯踪影。玛丽亚,真的就藏身于这里吗?
  身后,一队队的参观人群簇拥着,等待着进入其中参观“敦煌艺术藏品展”。里面看得见最多的居然是日本人。看来,日本人对敦煌艺术的痴狂与崇拜当真要远远大于中国人的。
  两点了,千寻从簇拥的人群中挤了进去,身后羡慕的目光一直追随了很远。
  的确是该被人羡慕一下的,千寻手里拿的可是阿让费尽心思定购的贵宾券。由于敦煌的壁画年代均已久远,所以每次展览对人数是有严格限制的。以免大量人群的出现造成空气中湿度、酸度对珍贵展品的侵蚀。
  走进一号展厅,千寻很快发现了驻足于名为《引路菩萨图》的唐代画作前的阿让。这幅画发现于敦煌藏经洞,现藏于不列颠博物馆。画作描绘了菩萨为亡灵引路升天国的场面,紫云霓雾中,具有女性美的男性引路菩萨衣饰繁缛华贵,右手执香炉,左手持莲花,脚踩莲朵,飘然而前行。
  望着聚精凝神的阿让,千寻没有想要打招呼的意思。独自在这冷凝、肃穆的展厅中穿梭、欣赏着。
  展厅里,一幅幅远古遗存的画作,一尊尊年代久远的石雕佛像,诉说着敦煌千百年的衰变。是啊!一代代敦煌人,一朝朝的光影变迁,敦煌就这样傲然独立在沙漠之中,诉说着千古不变的幽情。她曾经辉煌显赫,也曾经落寞萧条,终于,被一个无知、浅薄的王道士发现了她绝美的身影,终于,没能阻止她零落四方的苦楚!
  卢浮宫庄严的展厅里,到处都折射着冷冷的光影。然而,已经过千年历变的敦煌艺术品丝毫不逊色,在千年光阴的积淀中绽射着鎏金的神性光芒!
  鎏金,那是一种中国传统的镀金方法,把溶解在水银里的金子涂刷在银胎或铜胎器物上。同时,也是建造佛寺和修建佛像时常用的上色方法。
  千寻被深深震撼了,这些远古的艺术此刻在她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反应!使得她的心,不明原因地快速跳动着。
  “大家请跟我来,前面三号展厅里面,展出了非常著名的千色佛陀的雕像。他是大唐盛世西域一位伟大的佛陀,传说他死后,留下的佛指舍利一直庇佑着战乱不断的西域丝绸之路上的人民!”身后,一名身材高挑的法国女导游正在热心地为她所带领的参观团讲解着每一个藏品的故事。
  千寻的心突然颤了颤!一股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剧烈心痛袭了上来,心脏急速地跳动着,汹涌不已。脚下,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参观团走进了仿佛对她有致命魔力的三号展厅。
  像个幽灵一般朝向在人群中孑然高耸的佛陀走去,心跳的速度没有减弱,反而愈加剧烈了起来。“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催促着她迟疑、害怕的脚步。耳畔,女导游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起来――
  “由于一百多年前搬运技术落后的原因,千色佛陀的面容已经严重损毁了,尽管我们看不到他的容貌,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听不清楚?
  千寻拼命地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她说的话。可是,除了越跳越烈的心跳声,却什么也听不到。仰面望着千色佛陀模糊的面容,一股热泪缓缓流下,在她尖翘的下巴上汇聚成为一个晶莹的水珠,凄然滴落在冰冷的花岗岩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千色佛陀空洞的眼眸中仿佛飞射过一道光芒,将千寻准确地吸附了进去!
  千寻眼前一片无望的黑暗!
  寻觅着,寻觅着,终于,一道光影闪现眼前,她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对正在痴缠的人儿。那身影、那面容,看得都不是很清楚!只见他们仿佛相隔了千百年才相遇、重逢一般,纠缠的唇尖抵死地缠绵着,相互吸附着彼此呐喊、索求的灵魂!
  亲吻,彼此隔着轻薄的棉裟点燃了最最深沉的欲念;爱抚,双手的温存恰如魔幻的符咒;喘息,羞红了投射而来的光线;黑发,缠绕着光裸圣洁的身体;滚动,惊扰了沉寂的灰尘,它们扬扬洒洒地弥散在空气中,无所遁形;结合,深入而密合,仿佛两人只是为了对方而存在于世!


  令人轻颤的暧昧寂静中,男人如远古般的呢喃传了过来:“马里亚纳海沟!这里,是只属于我的马里亚纳海沟!”
  什么?黑暗中窥视的千寻听到这句话,顿时煞白了小脸。
  马里亚纳海沟?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喊着千寻的马里亚纳海沟?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女人为自己的锁骨起名叫马里亚纳海沟吗?
  千寻的心跳蓦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眼前一黑,向后栽了过去!
  “小姐,小姐?”一阵温柔的男声呼唤着千寻,将她带回了依旧冰冷、肃穆的卢浮宫内,“你没事吧?”
  一个黑发、黑眼、白皮肤的意大利男人从身后拥住了摇晃中的千寻,关切地询问着。
  千寻终于睁开了盈满激动泪水的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意大利男人!只见她的唇剧烈地颤动着,双手突然拉下了意大利男子的头,踮起脚尖,对准他性感的唇狠狠地吻了过去。
  同样是抵死的缠绵,同样是心痛的辗转,千寻沉醉着,为这突如其来的吻的欲望沉醉着!那男子只惊异了一瞬间,很快,血液中意大利人的浪漫天性使他全情地投入在这销魂一吻上。
  依旧孑然伫立的千色佛陀仍是模糊着面容,冷眼望着这一切!
  “千寻!”阿让的惊呼声唤醒了沉迷的两人。千寻终于收回了自己嫣红、肿胀的嘴唇,擦干了眼角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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