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排行榜》第20/79页


性爱幻密之境(3)

不久之前,狄克、巴瑞和我同意重要的是你喜欢什么,而非你是什么样的人。巴瑞提出设计一套问卷给未来对象的点子,一份两三页复选题的文件,涵盖所有音乐、电影、电视、书籍的基本常识。这是用来,1)在话不投机时使用,同时,2)避免有个小伙子跟某人跳上床,然后在后来的约会才发现,这个人拥有每一张胡利奥(Julio Iglesias)出过的唱片。这个主意在当时把我们逗的很开心,虽说巴瑞,身为巴瑞,他进行下一步:他完成这份问卷然后把它拿给一个对他有意思的可怜女人,而她拿这份问卷打他。不过这个点子里包含了一个重要而且基本的真理,这个真理就是这些事的确有其重要性,而且如果你们的唱片收藏大异其趣,或是你们最喜欢的电影即使在派对上碰头彼此也无话可说的话,假装这样的感情会有前途是没用的。

如果我把问卷拿给茉莉,她不会用问卷打我。她会了解这项练习的合理性。我们的谈话是每一件事都投缘、契合、一致、紧密的那一种,即使是我们的停顿,即使是我们的标点符号,都似乎因同意而点着头。南西・葛瑞芬和库特・冯内果,烟枪牛仔演唱组(Cowboy Junkies)和嘻哈音乐,《狗年月》(My Life as a Dog)和《一条叫旺达的鱼》(A Fish Called Wanda),《皮威赫曼》(Pee Wee Herman)和《反斗智多星》(Wayne’s World),运动和墨西哥菜(是、是、是、不是、是、不是、不是、是、不是、是)……你还记得小孩子玩的游戏“老鼠夹”吗?你得盖一个希斯・罗宾斯(Heath Robinson)式的滑稽机器,里面银色小球滚下滑道,然后小人偶攀上梯子,然后一个东西撞进另一个东西来放掉别的东西,直到最后整个笼子掉到老鼠身上困住它。今晚进行得就像那种惊心动魄的游戏一样精确,你约略可以看出什么该要发生,但是你无法相信它真办得到,即便事后一切显得再清楚也不过。

当我开始感觉到我们聊得很愉快时,我给她几次机会闪躲:每当我们沉默不语时,我就开始听丁骨告诉巴瑞盖・克拉克这个活生生的人在真实生活中是什么样子,但是茉莉每次都会把我们导回一条私密的小径。而当我们从酒馆前往咖哩屋时,我慢下脚步走在大家的后面,让她如果想脱离我的话也行,但她也跟我一起慢下脚步。到了咖哩屋时我第一个坐下,让她可以选想坐在哪里,而她选择我身边的位置。一直到晚上结束时,我才采取可以称之为行动的一步:我跟茉莉说我们两个搭同一辆计程车蛮合理的。反正这或多或少是真的,因为丁骨住在卡姆登,而狄克和巴瑞两个都住在东区,所以这不是我为了自己的目的重新画了整张地图,也不是我跟她说我到她家过夜蛮合理的――如果她不要我继续作伴,她只需要走下计程车,试着塞个三五块给我,然后挥手跟我道别。但是当我们到达她家,她问我想不想喝她的免税酒,而我觉得我想。所以喽。

所以。她的地方跟我的地方非常相似,一个四四方方位于北伦敦三层民居的一楼公寓。事实上,这跟我的地方像到令人沮丧的地步。要仿效我的生活真的这么容易吗?打个简短的电话给朋友,然后就一切OK?连这样浅薄的根基都花了我超过十年的时间栽培。不过,里面的质地完全不对;没有书,没有整面墙的唱片,家具极少,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张手扶椅。没有音响,只有一个小小的录音机和几卷卡带,其中有些是她跟我们买的。还有,令人兴奋的是,有两把吉他靠在墙上。

第二部分
性爱幻密之境(4)

她走到厨房,那其实是在客厅,但可以区别开来,因为地毯没了,换成了塑胶地板。然后她拿了些冰块,还有两个玻璃杯(她没有问我要不要冰块,但这是她整个晚上第一个弹错的音符,所以我不打算抱怨),然后坐到我身边的沙发上。我问她有关奥斯丁的问题,有关俱乐部和里面的人,我问她一大堆有关她前任的问题,而她谈得很深入。她以智慧和诚实和不加修饰的自我解嘲描述他们的情况和她的离开,我可以明白她的歌为什么那么好。我谈萝拉谈得不怎么好,或者说,至少,我谈不出同等的深度。我删除细节修剪边缘加大留白并用大字说明,让它看起来比实际上更为详细,所以她听到一些有关伊恩的事(虽然她没有听到我听到的那些噪音),还有一点儿关于萝拉的工作,但是没听到任何关于堕胎或钱或令人头痛的同步高潮女人的事。感觉上,连我都这么想,我很亲昵私密:我说的很平静、很缓慢,字斟句酌。我表示遗憾,我说萝拉的好话,我暗示表象之下深沉如海洋的忧郁。但这些全是屁话,老实说,是一个高尚、敏感男人的卡通速写,它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是因为,我现在的处境容许我创造我自己的事实,也因为――我认为――茉莉已经决定她喜欢我。

我已经完全忘记下一步要怎么走,虽说我从来无法确定还有没有下一步。我记得那些小孩子的玩意,你把手伸到沙发上然后落在她的肩膀上,或者把你的腿贴着她的腿;我记得二十几岁时试过那种假装很强悍的大人玩意儿,直视某人的双眼问他们想不想一起过夜。但这些似乎都不再合适。当你已经长大到该更明智时你怎么做?到最后――如果你要打赌,你的赢率非常低――是在客厅的中央起身时笨拙地撞在一起,我站起来要去上厕所,她说她要帮我指路,我们撞在一块儿,我抓住她,我们接吻,然后我就回到性爱幻密之境。

为什么当我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件想到的事是失败?为什么我就不能好好享受一下?不过如果你需要问这个,那你就知道你已经迷失了:自我意识是男人最大的敌人。我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跟我一样意识到我的勃起;但是我甚至无法维持这种担虑,更别提其他的事,因为许许多多其他的担虑蜂拥而上,然后下一步看来可怕地艰难,深不可测地恐怖,毫无疑问地一点希望也没有。

看看男人这些全会出差错的事情:有“什么也没有”的问题,有“一下子来得太多”的问题,有“开始很棒但马上就不行了”的问题,有“尺寸是不重要,但不包括我在内”的问题,有“无法给予快感”的问题……而女人有什么要担心的?一点点橘皮组织?欢迎加入我们的行列。一个“不知道我排名第几”的位置?一样。

我很乐于当个男人,我想,但是有时候我不乐于当个二十世纪末的男人。有时候后我宁可当我老爹。他永远不用担心无法给予快感,因为他永远不知道有什么快感需要给予,他永远不用担心他在我妈的百大热门排行榜上占第几名,因为他是她排行榜上的第一名也是最后一名。如果你能跟你老爸谈这种事的话那不是很棒吗?

第二部分
性爱幻密之境(5)

有一天,也许,我会试试看。“爸,你需不需要担心女人的高潮是阴蒂型还是(可能是神话中的)阴道型?事实上,你知道什么是女性高潮吗?G点呢?‘床上功夫很棒’在1955年是什么意思,如果真有这种事存在的话?口交是在什么时候进口到英国的?你羡慕我的性生活吗?还是对你来说那看起来辛苦得不得了?你曾经焦虑自己能够维持多久吗?或者那时候你不用去想这种事?你难道不高兴你不用去买素食食谱当做要进入某人内裤之路的第一小步?你难道不高兴你从来没有‘你大概很不错不过你会扫马桶吗?’那种对话?你难道没有为你不用面对所有现代男性必须面对的分娩困境而暗松一口气?”(而我怀疑,如果他没有因为他的阶级、他的性别和他的差异而张口结舌的话,他会怎么说?也许是:“儿子,别再哭天抹泪了。美妙性爱在我们那时候甚至还没发明,而且不论你扫多少马桶和看多少素食食谱,你还是比我们那时候玩得更痛快。”而他说的也没错。)

这就是我没有接受到的性教育――有关G点这一类的。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任何真正重要的事,像是怎样有尊严地脱掉你的裤子,或是当你无法勃起时你要说些什么,或“是床上功夫很棒”在1975年或1985年到底是什么意思,别管1955年了。听好了:甚至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精液”,只有精子,这里面可有关键性的差别。就我所知,这些微小的蝌蚪就是从你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尾端无声无息地跳出来,所以,当我第一次,呃,算了。但是这种对男性性器官不幸的一知半解所造成的烦恼、尴尬和羞愧,直到有天下午在一家速食店里,一个同学,毫无理由地,说他滴在可乐杯里面的口水看起来像精液,这项谜样的观察深深地困惑了我整整一个周末,虽然在当时,想当然地,我假装很懂地傻笑。要盯着浮在一杯可乐上面的异物,然后从这仅有的资讯搞清楚生命本身的奇迹,实在是相当的高难度,不过那就是我必须做的事,而我也做到了。

总之,我们站着接吻,然后我们坐下来接吻,然后一半的我告诉自己别担心,另一半则感到自鸣得意,这两半组成一个完整的我,不留任何空间给此时此刻、任何的欢愉或情欲,以至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曾经享受过这件事――肉体的兴奋感而非只是这个事实,还是这不过是件我觉得应该做的事,而当这段冥想结束时,我发现我们已经不是接吻而是拥抱,而我正盯着沙发的椅背。茉莉推开我以便能看看我,为了不让她看见我望着空气出神,我紧紧地闭上眼睛,这有助我脱离眼前的大洞,不过长远看来似乎是个错误,因为这样看起来好像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等待这一刻,这不是会把她吓得半死,就是会让她想入非非。

“你还好吧?”她说。

我点点头。“你呢?”

“现在还好。不过如果今晚就到此为止的话我可不会太好。”

当我十七岁时,我常常彻夜不眠,就希望有女人对我说这种话;现在,这只会唤回恐慌。

“我确定。”

第二部分
性爱幻密之境(6)

“很好。这样的话,我再来弄一点喝的。你还要威士忌,还是要杯咖啡?”

我还是喝威士忌,所以如果什么事也没发生,或者事情发生得太快,或者如此这般、有的没的,我可以有个藉口。

“你知道,我真的以为你讨厌我。”她说:“今晚以前,你从没对我说过两个字以上,而且都是些不高兴的话。”

“这是你感兴趣的原因?”

“是吧,有点,我猜。”

“那不是正确答案。”

“没错,但是……如果有个男的对我的态度有点怪,我会想找出发生了什么事,你晓得吧?”

“你现在知道了?”

“不知道。你呢?”

当然。

“不知道。”

我们开心地笑了:也许我就这么笑下去的话,我就能延后那个时刻的来临。她告诉我她认为我很可爱,一个之前从没有人用在我身上的字眼,并且充满感情,我想她这么说是指:我不多话,而且我老是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我告诉她我觉得她很漂亮,我有点这样认为,而且很有才华,这个我打心眼里这样认为。然后我们这样聊了一会儿,赞颂自己的好运气与彼此的好品味,在我的经验里,这种接吻后上床前的对话向来如此;而我对这里面每一句蠢话都满怀感激,因为它帮我争取时间。

我从来没有过这么严重的性爱神经过敏。我以前也会紧张,当然,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我想要继续下去。如今,一切似乎再清楚不过,如果我想要的话就可以,如果有作弊的方法,绕圈子到下一步――譬如说,让茉莉签下我可以在这里过夜的某种口供――我会去做。事实上,很难想像真正去做的兴奋感会比察觉自己可以去做的兴奋感来得大,不过也许性对我来说一直是这样。也许我永远也无法真正享受过性爱赤裸裸的部分,只有晚餐、咖啡和“不会吧那也是我最喜欢的希区柯克电影”这部分的性爱,只要它是性爱的前奏,而非只是漫无目的的闲聊,还有……我在糊弄谁?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觉得好过一点。我享受性爱,从头到尾,赤裸裸的部分和穿衣服的部分,在一个美好的日子,暖风微微,当我不是喝得太多而且不是太累而且刚刚好在感情的最佳阶段(不能太早,那时我有初夜神经质,也不能太晚,那时我有“不要又要办事”的忧郁),我还可以。(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不晓得。没有抱怨,我猜,不过话说回来,客气的伴侣本来就不会,会吗?)麻烦在于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做过这一类的事。如果她笑了怎么办?如果我的毛衣卡在头上怎么办?这件毛衣的确会这样。由于某种原因领口缩水,但其他都没有――不是这样,就是我的脑袋以快于身体其他部位的速度发胖――而且如果今天早上我知道会……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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