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828/935页


若无人赏识,她空有一身才气又能如何?

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意义用事犯下的过错,到时候再想要反悔,就来不及了。

她依旧记得穆槿宁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若是哪一日被折断了这一身傲骨,会痛不欲生的――”,她是薛家长女,正室所生,哪怕几位姨娘在她面前也不敢挑衅争锋,只为了爹爹在众位儿女之中最看重她,这十九年来,她向来是高高在上地活着,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真真切切看过自己的人生。

一旦进宫,宫里的女人出身官宦之家的不是少数,比薛家更高的更荣耀的身世也不乏有之,若是无法在宫中立足,在嫔妃之中也就是最低等的地位,她并不习惯跟人低声下气地毕恭毕敬,若是由此成为一个压抑心中清高傲气的唯唯诺诺的后妃,她怕是会成为一个迷途失魂,她如何能够容忍这一辈子卑微,毫无足道?

“女儿,这想进宫也是你的意思,怎么总是变卦?”薛学清虽然是暗中大舒一口气,却还是覆上薛月敏的肩膀,有些说笑的意味。

薛月敏跟自己的父亲轻轻抱了抱,在他耳畔低声说道,神情动容。“我想方设法进了宫,未必能够过我想过的日子,她说的没错,后宫像是一座围城,外面的女人都想进去,进去的却又很难出来――”

薛学清从女儿的言语之内,听的出后妃对着女儿说了在皇宫生存的险恶,他许久静默不语,最终看此事成不了了,也只能换种说法。“我今日也是心神不宁,若是此事还未成之前诸多难关,我也生怕哪怕你进了宫,之后的日子过得更艰辛,你也是知道的,在薛家人人都敬畏你,要是去吃苦,我还是舍不得你――服侍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既然放下了,我们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就当皇上此趟没来过杭州城内。”

“多谢爹爹不责怪女儿不成事。”薛月敏再度朝着薛学清福了个身,在他的注视之下,跟着贴身奴婢缓缓离开了。

薛学清脸上的笑意,随着眼前的倩影渐行渐远而崩落消失,没想过那位后妃,居然如此强硬。

这事不曾成功,也有他的疏忽之处,至今还不曾知晓那位后妃的出身背景,到底是何许人也。

或许这当真是薛家没有前途似锦的缘分和福分。

……

在杭州城逗留了七八日之后,众人也看回宫的日子渐渐近了,彼此收拾好了,从杭州一路北上返回京城。

除了在苏家遇到的不快之外,此趟下江南足足一个月时间,也称得上是平静顺遂。

马车徐徐停在宫门之前的时候,穆槿宁走下马车,她凝视着眼前的朱红色宫门,如今正是晌午十分,五月初的暖阳将这高大宫门照的熠熠生辉,远处的金碧辉煌的宫殿重影,让人站在此前总是心生敬畏,仿佛这是世间最美丽最繁华的地方。

或许她也曾经每次都生出万千感慨叹息,哪怕她如今什么都不再记得也不想再记得,宫门为她敞开,或许还保留了当初她进宫时候不同的心境。

年少时候定是喜欢这皇宫的吧,而如今经历艰难险恶之后,她还会觉得这座皇宫有它独到之处,让人流连忘返,不能自拔?

她这般扪心自问,却听不到哪怕一句回应。

她仿佛是站在一道分界线上,她即将离开自由逍遥的世界,走入宫门之内,往后就无法继续贪图自在随性,无法继续徘徊犹豫。

她一旦踏入宫门之内,就要重新去过以前的日子,她不禁微微眯起眼眸,朱红色的光耀洒落在视线之内,宛若迎来一片惊痛。

径自沉默许久,哪怕心中百转千回,哪怕胸口溢出复杂难辨的情绪,她亦不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抿唇一笑,盈盈跟随着他的脚步,走入其中。

她如今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都是徒劳的。

心中的空白,迟早有一日,会彻底填埋的。

繁华荣光,宛若千丈彩绸,在白灰色的石路上铺了一地,她心中的思绪最终沉淀在深处,她踏上那根本不存在的彩绸,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分明是离开了皇宫一个月了,但没走到一个路口,她却还分得出自己要朝着何方走去,她也不再抗拒心中时有时无的真心感受,跟随着秦昊尧一道走向寝宫去。

那一日,薛月敏来过客栈,秦昊尧不是一无所知,公孙木扬的屋子虽然跟他们的那间上房隔了两间,并不隔开太远,连着赢了公孙木扬三盘棋后他就打算走,但打开门的时候,他看到了薛月敏失魂落魄地下楼去,不想他回去的太过突兀,他转过身去,继续与公孙木扬对弈,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回屋子。

薛月敏前来所为何事,他不必亲耳聆听,也不难揣摩,之前薛家为了能让女儿再有进宫的机遇已经劳烦公孙木扬开口,此事失败了,薛家小姐居然会亲自来请求穆槿宁,要穆槿宁帮她一回。

以前的槿妃……心中有满腔热情,另一面却又是冰冷寒意,她理智聪慧,镇静从容,知道大是大非,知道进退攻守,可有情,亦可无情,原本就是当后妃的材料。他唯独不知道,穆槿宁是如何拒绝薛月敏的,她早已不再是以前的槿妃,她的世界脆弱混沌,比过去更加温和,主见也少了,怕是根本不知该如何拒绝别人的提议吧。

或许他笃定毫无希望的事,并非一定没有任何转机。

他对薛月敏没有半分喜欢,这是实情,拒绝的笃定,却不过是因为私下里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她性情高傲,自以为是。他不懂女儿家的细腻情事,只知道他个人的喜好,他喜欢看春日里桃花开的满枝满眼,满目柔软娇嫩的粉色,却不喜欢有人在花开正好的时候将桃花采撷下来,浸泡在酒液之中,继而埋在地下一整年再开封。

哪怕这是别人眼底的精巧心思,在他心里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今日朕让人在宫里摆了一桌宴席,你我一月在外,舟车劳顿,正巧有人极尽心思给我们接风洗尘,朕不曾拒绝她的好意――”秦昊尧一走进寝宫就开了口,身为天子若是常常松懈,这江山也恐怕迟早会动摇,明日早朝他就准备要说起穆槿宁的事,既然如此,今晚也该让语阳他们好好看看她了。

她不是见不得光的人,名分,富贵,荣耀,尊崇,过去一切曾经属于她的,他都会还给她。

“皇上说的是语阳公主?”将手边从江南带回宫来的物什打点清楚,穆槿宁转过身子,淡淡望向说话的男人,并不过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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