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871/935页
“混账玩意儿!我都多少年没发火了!”范宏怒声骂道,将练兵场上的一颗碎石子踢到半空中,嘴里不停地抱怨,跟张奇一道走回天子的营帐。
张奇却显然沉静许多,以他们两人在军中的年份来讲,此刻虽然是平息了喧嚣,但意气用事是不行的,若是再过个一两天,军中的情势会更难控制――
“范将军,老弟有个想法,皇上还未恢复神智之前,不能奔波劳累。不过将士们一道陪在这儿,恐怕再生是非,不如你我之中一人先带着他们回京,在城外扎营等候,这儿留守百人,等待天子清醒过来也能走动的时候,再回京城回合,你说怎么样?”
张奇沉默了许久,眼前就是天子的营帐,他突地停下脚步,说出心中的想法。
范宏闻到此处,蓦地转过身来,拧着眉头看向说话的张奇,面色凌然。“皇上御驾亲征,但却要我们抛下皇上先行离开?张老弟,这次我跟你想的不一样,军中之人,从不背信弃义。”
张奇见范宏固执不答应,此事变得更加棘手,再度叹了口气,蓦地发觉帐外已经没有王镭的身影,顿时面色大变,急急忙忙撩开帐帘,走入帐内去。
老邱跪在长榻前,同样跪着的人是王镭,张奇不敢置信,眼光一闪,望向长榻上去。
长榻上已经躺了整整三天的天子,如今已经睁开了黑眸,他的眼神没有往日的严厉狠戾,此刻看上去,称得上是平静之极的。
范宏也顺着张奇的目光一看,当下就跪下去,心中起伏汹涌,整个身子都宛若火烧一般骇人,他当然喜出望外,用尽所有力气喊了声:“皇上,您还好吧――”
秦昊尧默然不语,他冷冷淡淡地瞥了周遭一眼,范宏的这一声实在响亮,几乎是震得他双耳发烫。过了半响,他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些疼痛,如今清醒了之后,整个胸膛仿佛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骨架,他宛若拖着这样的躯壳走去了万分遥远的地方,如今哪怕一丝一毫的失而复得的惊喜,全部被疲倦和疼痛取代。
他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他们走了?”
张奇却明白,天子所问的是北国人,他点头回应:“回皇上,他们走了。”
范宏看秦昊尧神色平静,沉默了半响也不曾言语,以为天子不曾听清楚,又说了句:“北国的人,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了。”
“扶朕起来。”秦昊尧的嗓音低沉,黑眸渐渐涌入些许沉郁,一听天子发话,王镭急忙起身,将秦昊尧扶着做起来。
“传朕的话,今夜犒劳全军,去镇上买几十坛水酒来,两位将军陪兄弟们喝几杯,休息一晚,明日回朝。”
秦昊尧望向跪在自己身前的几人,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却没有往日的光彩,看来的确是个大病初愈之人,他的嗓音听来依旧冷沉,或许对他而言,胜利,原本就不是出乎意外的大事,更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回先说话的人是跪着的老邱,他直言不讳,并不曾太顾及眼前男人的身份。“皇上,您的身体还不能跟上行军的将士们,这么做实在太勉强……”
“勉强?”秦昊尧闻到此处,俊脸上虽然没有一分怒意,只是从薄唇中溢出这两个字,更让人无法揣摩圣心。
张奇正想开口为老邱说几句好话,老邱是在自己的军营之中好几十年了,虽然说话不懂礼数,直来直往,却不是坏心肠的人。只是老邱已经抢在前头回答天子的话,顽固的像是一块臭石头,又臭又硬,似乎从不担心自己的失言,会触怒天子,为自己惹来祸端。
“这一枪已经很准了,若是再偏离一寸,老邱就束手无策了。皇上,世上有句俗话,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提您身上的伤了,您若要回去,至少也该等这胸口上被挖掉的血肉复原重生再说――”
秦昊尧扬唇一笑,不知是能活着见到这些人心中有些高兴,还是遇着这么个顽固的老头,这回脸上的笑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当真让自己如释重负。他的黑眸幽深,打量着矮小瘦干略有几分邋遢的平民百姓老邱,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但并不看轻自己的子民,更别提若没有老邱,他兴许已经命丧黄泉。
沉默了很久,秦昊尧才淡淡睇着他,问了句。“老邱,朕问你一句,朕明日启程,会死吗?”
“这……”老邱直视着眼前的天子,从来见着任何人都不会支支吾吾的自己,突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早已听说,皇上龙体欠安在宫里都是禁忌,更别提说起生死之事。
秦昊尧唇畔的笑容弧度,一刻间消失彻底,此刻自己依旧虚弱,他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也从未如此狼狈羸弱过,虽然有些可笑,却不可耻。他耗费了不少力气,这一番话并非只是对老邱说的,更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你也明白,朕若是当真过不了鬼门关,兴许会死在这里,但既然朕醒来了,就无大碍――”
张奇跪在原地,也不开口,若有所思,只听得秦昊尧继续说道:“朕如今骑不来马,回去只能坐马车,这回行军不必心急赶路,一天的行程走上两天三天,朕没什么吃不消的。”
“皇上……”
见范宏还想说什么,张奇却覆上他的肩膀,两人眼神交汇,如今天子的命令,他们本该遵循。
“范将军,你我出去准备吧,明日要启程的话,今日可不能偷懒了。”
“皇上,您先歇息,微臣这就退下了。”范宏朝着秦昊尧行了礼,见天子下颚一点,他们便一道走出了帐内。
秦昊尧将眸光转向依旧跪着的老邱,一脸肃然,字字清晰。“老邱,这回你有功,朕回京定会赏赐你。”
“谢主隆恩――”
老邱连连磕了几个头,随后识趣地离开,整个偌大的帐内,唯独王镭还站在一旁。
他从来都是事事小心谨慎的男人,十年来久经沙场,更从未像是这一回这般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