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887/935页


祺贵人偏着螓首,神色有一刻间的呆滞,仿佛根本不敢置信,穆槿宁早就勾结公孙木扬,将此事做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皇上的亲笔书函都到了穆槿宁的手里,皇上勃然大怒自不会念及旧情,如今捏着自己性命的人,便是眼前的女人无疑。自己要是跟鸳鸯一样,就在偏殿悄无声息地死了,她的父亲舅父再为自己求情还能有用吗?!如今宫里的情势,已经翻天覆地都变了,有了天子口谕,别说公孙木扬会帮着穆槿宁除掉敌手,侍卫掌事,宫人宫女,有谁敢跟穆槿宁作对,有谁敢为自己说话?!

自己跟鸳鸯,当真是走到了一样的境地。

“公孙大人已经看过信了,你还怀疑这其中真伪的话,死到临头,也未免太多疑了。”穆槿宁看祺贵人的目光全部锁在自己手中的书信上,她不免轻笑出声,唯独话音未落,已然看着祺贵人噗通一声,双腿一软,朝着自己弯膝下跪。

“我一念之间犯了错,但我真的不想死――”

穆槿宁神色自如地收好了书信,一步步走到祺贵人的身前,她从未看过祺贵人屈服的模样,当然觉得陌生至极。

她不动声色地凝视着祺贵人,浮想联翩,祺贵人的身上,会有她过去的影子吗?就这么跪在原地,渴望地仰着脖颈,双目中柔美动人,甚至可见泪光痕迹,或许会呼救求饶,或许不会。哪怕不会求饶,眼底的眼泪也像是在为自己求情,求眼前的上位者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她绝不再犯,只要饶了她,她什么都答应……

穆瑾宁这般想着,眼底幽然更深,却蓦地扬起右手,毫无迟疑地挥了下去。

毒蛇哪怕流出眼泪,毒液还在体内,绝不会消失。

眼眸一闪,穆槿宁这些天来的痛苦,也不曾因为第二次掌掴而泄恨,她的孩子得来不易,却险些因为祺贵人而命丧黄泉,她的言语之内满是凄冷决然,双目幽深难测:“这一巴掌,是打你不该算计皇嗣,算计我的孩子。是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坏了宫里的规矩,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我如何相信你会忏悔向善?”

“你觉得我不配拥有皇上的恩宠,不配怀有皇上的骨肉,但你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吗?”遭遇此事的愤怒,压在心头,穆槿宁不曾纾解,见祺贵人还想蒙混过关,更是难以遏制心中怒气,她的右掌心隐隐发热,她咬牙说道:“那些过去虽然不值得炫耀,但绝对比你辛苦得多,我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我在被人踩踏的时候,是活在夹缝中的,你绝对没有尝到过那些滋味,这是你的幸运,你却并不惜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生事。”

她怀上皇嗣,不要这个孩子的人,只能是皇上,若皇上这么说的话,她想留也留不住――无论如何,皇上跟她之间的事,祺贵人不能插手,也轮不到祺贵人插手。

“你嫉妒我,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女人是无法在后宫立足的,这么想的吧。”穆槿宁凝视着祺贵人眼底的泪光,她却没有任何动容,言语之内愈发冰冷无情。“说穿了,你不过是一介贵人,更不曾得到皇上临幸几次,你仰仗着家族豪门的靠山,若想安安分分地活着,就不该如此作威作福,惹祸上身。”

祺贵人当真是乐极生悲,她以为穆槿宁没了皇嗣,自己就能有上位的机会。由此可见,真正愚昧的人是她自己罢了。

哪怕她可以相信鸳鸯临死的疯话和忏悔,她可以因此而原谅饶恕鸳鸯,但穆槿宁很难再相信祺贵人,因为在祺贵人的身上,没有什么是真的,心,眼泪,愧疚,全部都是假的。

祺贵人恸哭出声,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却也软化不来穆槿宁的心,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倩影,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不想看你再多更多的恶事,做更多的坏事,将整个宫里闹得鸡犬不宁,直到一切都被搅浑之后你才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不知你何时才能明白这一点。如今我全部告诉你,也免得你犯更多的错,一失足成千古恨。”

祺贵人浑浑噩噩地跪着,自从自己进宫来,就再无掉过一回眼泪,如今透过地上的模糊光影看着自己,也觉得陌生,她本该傲然挺到最后一刻,但最终还是没了所有底气。一旦知道她谋害皇嗣,自己的父亲和舅父,也没有脸面为她在皇上面前求情,她若是早些求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知穆槿宁到底要跟她说何等的箴言,她几分迷失,几分清醒地听着,双手几乎撑不起自己的身子,暗中发抖。

“不管我有没有皇嗣,这辈子都在你的上头――不管我有没有名分,这辈子都是在你的上头。”

穆槿宁清楚自己若是心软,让祺贵人依旧留在宫里,哪怕孩子生下来之后,她还是要防着祺贵人,对罪人的仁慈,姑息,不见得会有好结果。

这一句话,强硬的像是千斤巨石,压在祺贵人的身上,原本哪怕察觉自己情势急转直下也不曾料到眼前的女人早已洒下天罗地网,只为网罗自己。而自己就像是沾上那张蜘蛛网的飞蛾,哪怕不会马上死去,但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她蓦地体力不支,瘫软在地,从清晨开始,这整整半日心神不宁,紧张忐忑,终究是挺不下去。

“我如今不会处置你,先将你禁足一月,等皇上会来,自会处置你。”

祺贵人昏迷了过去,隐隐约约听到穆槿宁的最后一句话,将她如此发落。紫鹃喊来了两名侍卫,将她拖出了偏殿,带回玉清宫幽禁。

偏殿刚刚死了个鸳鸯,虽是死在外堂,但终究不太吉利,更别提如今主子身怀六甲。紫鹃心中想着这有些忌讳,劝慰了穆槿宁几句,带着她走到御花园,不多久赵嬷嬷将杨念带了过来,各自坐在凉亭坐着,赵嬷嬷帮着安置好了酸梅汤和点心,在暖热的阳光下,杨念坐在穆槿宁的身畔,紫鹃与赵嬷嬷说了声,就悄声回了偏殿,跟另一个宫女一道齐力将偏殿重新打扫了一回,洒水拖地,开窗扬尘,将屋里子的死角全部擦拭的一尘不染,花架上瓷瓶之内放置的昨日采来的鲜花也全部换下,生怕留下些许晦气。

上午发生之事,自然不曾彻底忘却,只是有杨念陪伴的时候,总是轻而易举就将不开心的事情忘了。

她身怀皇嗣的事,整个宫里知晓的也不过屈指可数的人而已,哪怕面对赵嬷嬷跟杨念,她亦不曾提及此事,多一人知晓,便是多一人担忧。

夏日炎炎,宫里却总有层出不穷的应对法子,一过了六月中旬,宫里的主子就能喝上冰冻酸梅汤,酸爽可口,其中不乏梅子的酸味,桂花的香气,糖水的甜味,大人小孩到了夏日,觉得最舒爽的饮品便是这酸梅汁了。

宫外的寻常人家,哪里会在夏日找得到冰块,酸梅汁自然不难做,但冰镇酸梅汤能喝着,就必定要是大户显贵了。

杨念也是头一回在宫里喝着,穆槿宁给他倒了已经是第二杯了,杨念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喝了个精光,穆槿宁看他喝的尽兴,不禁神色一柔,笑着拉过他的身子,双掌覆在他的肩膀上,压下螓首,轻轻问了句。“这么好喝吗?”

“娘亲怎么不喝啊?光是倒给念儿喝。天这么热,娘亲也喝一杯吧,念儿给娘倒。”杨念的个头在这两年抽高了不少,站在石桌前,手臂一伸,毫不费力就能够着石桌中央的碗内,大碗内的冰块还不曾彻底融化,放在高处的茶壶就是置身于这些冰块中,每倒出一杯酸梅汁,都是凉爽依旧。

看杨念为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汁,她抿唇轻笑,却并不拒绝。如今有了身子,吃的喝的都要万般小心,赵尚交代过有诸多忌口,她决不能太马虎,毕竟前些日子毫无食欲,自己也清瘦了许多,腹中孩子才两个月,好不容易保住了,更该让孩子健康成长,她这个要当娘亲的人,决不能松懈。

“娘亲不喝吗?”杨念满心好奇,瞅着穆槿宁,她却是连手都不曾碰上茶杯,他的眼底不无失落。

“如今还不渴,过会儿再喝,你先去别处玩,我跟嬷嬷有些话要说。”

轻轻拍了拍杨念的肩膀,她这般交代,杨念点头答应,依旧乖巧懂事。

“嬷嬷,我有事想问你――”看杨念走开了,穆槿宁才示意赵嬷嬷坐下,微笑着问了句。“数年前紫鹃也在宫里当我的婢女,你识人无数,目光如炬,以你来看,紫鹃是个可信之人吗?是我这边的人吗?”

若是紫鹃跟祺贵人有关联,方才就该被拆穿,但宫中险恶,此事教会她再不可亲信于人,虽不能过分苛待下人,却也不能对身边的人没有任何防范。到孩子顺利临盆必须怀胎十月,这才开了个头,往后漫长的八个月,她的身边,该走的人要走,该留的人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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