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兔包》第2/89页


  听到谢美香的话,谢观得以暂时从鸟世界里脱离出来。
  他看着刚刚被他摁进烟灰缸的烟头,就好像看观赏水族馆里的鱼一样专心:
  “不去。”
  谢观是个演员,不走偶像路子。他讨厌在大众面前频繁地抛头露脸。
  “你听我说完啊,”谢美香苦口婆心,“这档综艺很正能量的,而且你以前也在里面露过一次面。还记得《眼中世界》吗?”
  谢观有印象。说是“眼中世界”,其实就是隐形摄像机。在艺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提前掌握他们的行程,并在一天的时间内对艺人进行跟踪。在艺人必经路段上,节目组会设置几个表演出来的突发场景,看艺人如何应对。非常考验艺人的临场反应和自身素质。
  “这次他们要做一次special策划,反过来由艺人考验路人。你是这次特别专题的受邀嘉宾。”
  看他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谢美香又劝,“趁这次机会去放松下吧。再说了,你不是最喜欢观察人类吗?”
  “观察人类”是谢观从小养成的习惯。谢观把它叫做“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之一”。虽然乍听之下有点中二,但谢美香永远忘记不了谢观小时候那样子。
  拖着个小布偶熊,悄无声息地躲在门后面,只露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观察着门外的谢美香。听到谢美香毫无防备之下的尖叫,他也没有惊慌,只是睁着眼睛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全部沉入黑暗里。
  当时可把谢美香吓得不轻!
  果然,听了谢美香的劝,谢观生出点兴趣。他问:“台本在哪里?”
  谢美香:“在公司。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再不出门,你真的要发霉了。”
  谢观的肩胛骨耸了耸,是一个舒展的姿势。两条原本交叠的长腿放下,站起。
  “那就走吧。”他慢条斯理道。好像一位统治者重新整理好自己的王冠。
  ……
  谢观步上电梯,手里握着刚拿到的台本。
  他靠在背后的镜子上,闭目养神。公司里急促奔走的足音、喷着唾沫星子的唇枪舌剑,甚至打印机的机械声,都让他觉得烦躁在血管里涌。
  电梯门一关,他才觉出放松。可惜刚想喘口气,又听到耳旁传来阴阳怪气的人声。
  “前辈是不想看到我吗?一进电梯,眼睛就闭上了。”
  谢观配合似的徐徐睁开眼睛。眼珠滚动一圈,又迫不及待地阖上了。
  陆星屿:“……”
  谢观对聒噪的人的耐心,比对鸟的耐心还要差。这一眼就像施舍的一眼,其实不睁眼便知:在公司里敢这样跟他呛声的,也就陆星屿一个了。
  这小孩儿才十九岁,仗着家里有些背景,心气高得不得了。照理说一个爱豆,一个演员,平时资源也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理当没什么矛盾。可陆星屿刚一出道就被媒体贴标签,落了个“小谢观”的戏称,原因是陆星屿的眉眼和谢观有两三分相似,笑起来阳光的影子尤似。
  当然,这种相似终结在谢观演了上一部电影《请神》之后。
  这部电影上映前极少宣传,甚至很多没事干的路人走进影厅的时候还一心以为是恐怖灵异片,结果发现恐怖是恐怖了,但一点灵异的元素都没有。虽然片名取的有一定迷惑性,但依然如狂浪般席卷票房,观众一片山呼海啸式的好评。
  故事情节也很老套,无非是职场女性听信都市传说,想要在家里做仪式请神,自从那天后发生了诸多奇诡的事。
  故事的高潮在于,谢观饰演的杀人狂在影片后半部分出场后,呈现出的精密的谋杀布局,和极度病态的作案方式。
  在《请神》之前,观众只知谢观是位人设积极、形象阳光的青年男演员,他的外形诚然是高大英俊的,但摆在如今的市场上并没有过多记忆点。《请神》之后,才彻底改头换面。
  他为这部电影做出的努力没有一丝一毫白费。减重十五斤之后,他整个人几乎缩水一圈,脸瘦削不少,血色也减弱五分,但当嶙峋的颧骨、陷入式的眼窝和那双深黑异常的眼睛暴露在电影镜头之下的时候,没有一个女性不想为之尖叫。
  他是那样冷峻、苍白、年轻,像一尊精密雕刻的大理石像。唯独嘴唇是鲜艳的,是雕塑家善心发作的一点浪漫。有这样分毫不差的五官联结,连因为神经质而扯动的嘴角都显出迷人,简直不像活人了。
  陆星屿记得,电影上映后的那段时间,连购物网站上制作粗陋的谢观人偶都卖得特别好。
  现在,真人就站在他面前。他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这位大前辈了,只知道他拍完这部电影之后彻底销声,让他一肚子火没地方撒。
  照理说,他不应该再针对谢观。《请神》之后,很少有媒体再说他们在气质和外形上的相似了。
  可这让陆星屿觉得更加难堪,仿佛连成为低配版的谢观的资格都没有。
  他攥着拳头,“前辈最近这么闲,是没有工作吗?”
  谢观又睁开眼睛,含着惊奇地瞧了他一眼。这一眼除了一点惊讶,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就像看家里的花瓶,或者地上的垃圾。这几者都没什么不同。
  谢观在想:这小子在愤怒,而且是实实在在的。
  老实说谢观根本没有弄清楚陆星屿为什么愤怒,他也没想过要弄清楚。反正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都跟炮仗似的,很不经逗。
  谢观徐徐吐出一口气:年轻真好啊。
  他一叹气,陆星屿就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得意起来:“前辈,我最近倒是工作很多,可把我忙坏了。我还在想,如果我能和前辈换换该多好。真想休息休息……”
  话音刚落,谢观把手往他肩膀上一遥“行了。”
  陆星屿浑身一抖。谢观的手很冰、很凉,就像根本没有热血在他身体里流动一般。这让人想起一条蛇的触觉。
  说来奇怪,他真的就不敢再说话了。
  一天里听的话够多了,谢观不免觉得厌烦。他眉毛低着,睫毛密密地往下搭,看上去非常倦怠。
  “行了。”他缓声重复,“如果有好的剧本你不想演,也可以推荐给我。”
  陆星屿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谢观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像一个好脾气大前辈了!还是非常忍辱负重的那种!
  他一口气没上来,不知道要接什么。一时间涨红了脸。
  谢观仔细瞧了瞧他。这小子弄了一个耸起的粉白毛发,老实说,很像一个蛋卷冰淇淋扣在脑袋上。又穿得花里胡哨的。
  “……算了。”他又叹出一口气。
  再回想陆星屿平时演的奇怪偶像剧,想也不会有什么好资源。谢观喜欢演戏,也爱惜羽毛。
  电梯门开了,谢观抬腿走人,没有再敷衍一句。只留下陆星屿张着嘴。
  电梯门缓缓合上。陆星屿扯着头发,泄愤地喊出一句:“妈的。”


第2章
  “妈的,妈的!他什么意思?”
  陆星屿在吃晚饭的时候仍在耿耿于怀。他实在太生气了,以至于零星米饭乱飞。
  “怎么说话的,”陆星屿的妈妈白露女士说,“你没有教养吗?”
  白露说话总是像带着刺一样,陆星屿也习惯了。他不耐烦,便和白露互呛:“难得回来吃顿饭,懒得跟你说。”
  他是大明星,每天通告雪花一样满天飞,在家吃饭可是很稀罕的事情。
  白露撂下筷子,“你也知道你难得回来一趟?你姐姐亲自下厨,给你做这顿饭,你也好好反思下你的态度。”
  陆星屿扭头,好像刚刚才发现身边坐了个人似的,仔细打量起他的继姐。
  继姐阮天心是白露再婚之后,男方带来的女孩子。并不大,也不过比他长了三岁。二十出头的年纪是女孩儿最好的年纪,即使挑剔的陆星屿也不能昧着良心,贬出一句“不好看”的话来。
  阮天心像那种tvb老式剧里的港式美人长相,身周总围绕一股怀旧般的氛围。那鼻子、嘴都是小小的、风情往内收,头发和睫毛也浓黑,皮肤极白;唯独眼睛很大,无辜眼尾,但并不死板,让人不禁联想起一句:“目流睇而横波”。
  现在,她那双总是含着水光一样的眼睛正在注视他们。还笑了笑,好像从来没有脾气似的。
  陆星屿耳朵发热,觉得别扭:“……她自己乐意当保姆。”
  说完又转回头去扒饭。
  阮天心的筷子停了一停,然后就听到白露猛的放大了音量:“越来越不会说话!跟你姐姐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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