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死向来很可以的》第405/409页
杨不弃蹙眉:“那林子里面的……?”
“我去对付。”木头人淡淡说着,忽然扬起头颅,将自己深埋进地底的半截身体霍然拔起,“我亲自去。”
地面因它的动作而起了轻微的震荡,周围的香樟树无风自动,发出齐刷刷的猎猎声响。杨不弃深深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苏麦,后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如果只是观察香樟林内部的话,我的能力还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杨不弃抿唇点头,又将一片可以联系自己的叶子留给苏麦。下一秒,便就地化为一阵绿色的风暴,急急掠出了香樟林。
而直到离开了秽雾的保护范围,他才真正看清外面的情况――
只见公园内,几乎已经没有可供落脚的地方。目之所及,不是翻涌着的噩梦沼泽,就是奔涌着的血肉浊河。而此刻,浊河内,大量的骷髅小兵正源源不断地朝外冲去,对着无形的域墙,摆出防御的姿态。
而域墙之上,正贴满了一张张可怖的面容。那些被育者投影召唤而来的可憎物,正一边极尽所能地啃噬破坏着面前的防御,一边将贪婪渴切地向里张望,身体紧贴在域的周围,像是挤压在玻璃上,扭曲恐怖之中,竟又透出几分怪诞滑稽。
连杨不弃都没忍住抽了下嘴角。不过很快,又端正了表情。
最先放出的蠕虫创神等三只,已经从域中穿出,极尽所能地对着域外的可憎物进行着打击。不得不说,看着还挺卖命。
杨不弃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只见此时此刻,徐徒然已然将育者的投影整个包裹,然而庞大的黑影中时不时便会鼓起半边轮廓,又或是被光手撕开一道口子,显然育者的投影还在奋力挣扎当中。
明晰了情况,杨不弃再度将目光转向面前,深深吐出口气。
“如果只是这些,倒还好应付。”他喃喃着,再次往前几步,与蠕虫创神它们一般,直接走出了域外,腰部以下的树干旋即向上暴长,将他的身躯高高托起。
就是希望别再来更多了……杨不弃默默想着,无视下方那些正试图啃咬抓挠自己树干的可憎物,转而打开双手,于空中轻轻舞动两下。
下一刻,便见周遭植物纷纷雄起,野蛮生长,一面驱赶着围在域外的可憎物,一面彼此交织相连,转眼便筑成一道牢牢守护在域之外的,充满尖刺、食人花苞与锋锐叶片的高墙。
同一时间。
绿地中心所在的F市。城市的边沿。
大雨瓢泼,哗啦啦的雨声充斥世界。茫茫的白雾在夜色中弥散。雾气中时不时传来可憎物的哀嚎,很快又被雨声冲散。
穿着透明雨披的方可从雾气中走出,若有所思地朝着绿地中心的方向望去。隔着厚重的雨幕,她看不清那边的情况,但她能感觉到,那里正有什么重大且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你觉得我们应该过去看看吗?”同样守在此处的林云开口,“这些可憎物,好像都想往那个方向去。”
林云,天灾永昼双辉级,这片即使在雨中都毫不消散的白雾,正是他的杰作。
“……没那个必要。”方可略一沉默,平静地收回目光,拿出口袋中正在震动的手机,一边隔着透明的雨披操作,一边笃定道,“之前上官校长不也说了吗?‘提前等在指定的位置。如果所待的地方开始下雨、小地震或者大面积停电,就在异象出现的范围内活动,设法狙击掉所有试图赶往其他地方的可憎物’……”
“虽然有些事情无法窥知全貌。但能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做好,我想,这就已经很重要了。”
随着她的话语,白雾之中又是一阵惨叫响起。方可小心地将手机收好,转而从随身的挎包中掏出一个银盒子,再次走入茫茫的白雾之中。
手机仍停留在聊天的界面,屏幕慢慢熄灭。遥远的另一个城市之中,菲菲正趴在蒲晗的手机上,逐字逐字地认真看着方可发来的回信,读罢轻轻略显不安地动了动手指,转身抽出一张湿巾,轻轻按在昏睡不醒的蒲晗额头。
而就在菲菲所处房间的楼下,朱棠、舒小佩和林歌三人正瞪大眼睛,听着带队风衣男的指示。她们所在的城市内突现可憎物踪迹,有人被卷进了事件当中。她们临危受命被紧急抽调,舒小佩出门得太急,没来得及打理,长长的头发拖到地上,朱棠身上还穿着睡衣。
与慈济院相隔几个区的老张果品店内,小张则正一边做着最后的打理,一边打着呵欠向外张望。注意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正跟在一个独行女生的后面,立刻大叫一声,抄起一颗榴莲就冲了出去。
老张果品店再向外几条街,神秘的香樟路上。金香树贵族女子学院的大门紧闭,志学楼的教职工办公室内,灯光明亮,以艾叶为首的驻守者,正一脸严肃地与前来支援的能力者们,再度盘起最终的大槐花封印方案。
而曾不幸在该校就读过的屈眠,正一面看着新闻上的停电与地震报道,一面挨个儿询问着自己在F市的朋友。写了一半的英语题被推到旁边。群里有人正在冒泡:【我们这边有点吓人,地震加停电。雨也大得可怕。好在班干部的反应很快!】
【我应该和你们说过吧,我们的班委顾筱雅!她可镇得住场子了!】
同一时间,F市的大学内,被盛赞“镇得住场子”的顾筱雅,正打着手电,小心将被困在厕所的同学一个一个送回寝室。手机里,来自各个朋友群的询问接二连三跳出,顾筱雅抽空一一回了,冷不防亲弟顾晨风一个电话打过来,当即没忍住翻了下眼睛。
“都跟你说了,我没事。我这边还要统计同学状况……什么怕黑?说多少次了,我早就不怕黑了!”
电话打完,手机一晃,又是一点微光,挂在幽黑走廊的尽头。
而整栋寝室楼,原本漆黑的窗户,已经被三三两两的手机光芒点亮。
再远处的城市,万家灯火明亮。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亮着一盏属于自己的灯。
夜空像是一只巨大的眼,将这些光尽收入眼眸。而所有的光辉,最终终旋转着,倒映于徐徒然漆黑的眼中。
所有的交谈都在她意识里流转。所有的人类都在她意识里走动。这里本就是她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即是这个世界的本身。
――你为何要对抗我?
冥冥中,来自育者投影的声音似有在耳边响起,唤起无助的茫然与隐秘的、想要归顺的渴切。
只是这一回,徐徒然再没有任何的犹疑。
包裹着育者投影的庞大黑影在漫长的蠕动后,终于猛然收束,发出响亮的咀嚼声。
再下一瞬,黑影舒展,如同魔毯般打开。
只见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
与此同时。
覆盖着光洁冰面的国度内,徐徒然正悠然地坐在属于她的王座之上。王座很高,她光裸的双脚踩不到地面,只能悬在空中轻轻摇晃。
王座的面前,则是一张相对简陋的高脚桌。桌子的对面,是一把同样简陋的椅子,椅子上坐着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身形已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透明的程度还在不断加剧。徐徒然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太礼貌地打了一个响嗝。
“不好意思。”她毫无诚意地将对面的眼睛道歉,“你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吃得我有点撑……而且我在你之前,已经吞了四个星星碎片……”
她对面的巨大眼睛――或者说,是育者投影的残余意识。闻言只冷漠地动了下眼皮。
“你并没有完全吃掉我。”它冷冷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机械的质感,“你只吞掉了我的部分。”
还有一部分,即被徐徒然用符文分割出来,又强行锁进梦境的那一些碎片,仍就处在自由的状态。
“确实如此。”徐徒然无所谓地耸肩,“不过问题不大。整个梦境都是我的国度。我有的是时间把那些碎片慢慢打捞起来吃掉。”
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是在嗤笑:“你在埋雷。”
“怎么说?”徐徒然随口应着,有些嫌弃地打了个响指,将原本的红茶换成了更香甜的奶茶。
“你的消化需要时间。你的打捞需要时间。”眼睛慢慢道,“而在你将所有碎片打捞出来之前。它们随时有可能进入人类的梦境。”
进入梦境,散布恐惧。让人类成为恐惧的奴隶,进而成为它新的信徒。
只要有一片碎片能做到这点,它就不算真正的死去。
“梦境,这是我曾经想要涉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接近心灵,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容易散播恐惧。”眼睛缓慢地说着,瞳仁中间忽然露出一个巨大的弧度,“或许我还得谢谢你。终于给了我机会,让我深入那梦寐以求的地方。”
“……哦。”徐徒然恍然大悟地点头,毫不讲究地将一只脚提起,踩在王座的边沿,“我说怎么那个分体符文起效得那么容易呢,合着在这儿等着我。”
“不过,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我的话啊?”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徐徒然偏了偏头,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了,梦境是我的国土。”
“……”眼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瞳仁中的弧度逐渐消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徐徒然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茶杯蓦地放回托盘,发出啪地轻响。
伴随着这声轻响,厚实的冰面忽然变得透明起来。隔着这层冰,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下方,便是浩瀚的、由梦境汇成的大海。
紧跟着,便听徐徒然淡淡开口,声音隆隆,仿佛自带回响:
“我宣布,当人类在梦境感到恐惧时,反抗应成为他们的第一本能。”
“我宣布,当人类在梦中产生反抗的念头时,他所想要的任何帮助、任何武器、任何能力,都会立刻在梦中得以实现。”
“我宣布,当身处梦境的人类不知该寻求怎样的帮助时,求助的对象将默认指向我。”
“我宣布,在梦境中,所有非人的存在,被杀就会死――除了我。”
徐徒然当着眼睛的面,一条一条宣读完毕,完事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顺手往桌上加了瓶可乐:“当然,这个规则还不是太完善。不过没事,之后我会慢慢补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