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第218/235页


  这天气太寒冷,船夫挑夫都歇了,江边也结了冰,人在边上行走悬的很,一不小心就得滑进江里,这样寒的天,掉水里上来必是要生一场大病的,这一病,说不准人就没了,索性先歇几天,待天气回温冰雪化了再说。

  最难过的是,地里留的准备过冬的冬菜都冻了,叶子上封了厚厚一层冰壳,冰壳一化,菜都萎了,没几天,都烂了。

  山上山下寂寂一片,每家屋顶都冒着烟气,从早到晚一直没歇过,又过两天,山里多了许多打柴的人,旧年的枯树枝子,冻的邦邦硬的油桐白腊,这时只要稍用力一扯,枝子就从中间折断了,都背回去当木柴来烧。

  衙里的柴火管够,门吏们也不愿在大门口守着了,都抖缩着肩膀往院里去了,一群人守着火塘,烤土豆玉米粒儿吃,吃的口干了,就去外面揽一捧雪,捏巴捏巴成了一个雪球,一口土豆一口雪的啃。

  玲珑担心育幼堂的柴火不够烧,又挑去几担玉米芯,和柴草间或着烧,也能挨过这次突如其来的寒潮。

  山上山下的村子寨子肯定也有困难,但山路滑的利害,没法儿挨个儿去巡查,只能就近走一趟。

  屋子被压塌的情况不多,最多的是受凉后生病的,两个不靠谱的大夫又忙开来,有药熬药喝,没药就熬野葱须野蒜头山胡椒等散寒的东西喝,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命了。

  玲珑看着这样也是无奈的很,南浦缺了官学之外,还缺靠谱的大夫和药材,这一项也得列入计划中。

  还有一项,基本的住宅屋的建设也要列进来,要不再来几次寒流,人口肯定得折一半。竹屋木屋是轻便简单,但它不耐寒,一时天冷了,屋里屋外都是一个温度,火炉火炕也不敢砌,就怕一时不防将整个家都烧着。

  青砖瓦房就算了,实施起来太麻烦,南浦山石多,采些山石建个石屋比较符合现实的实际情况,但这个事,不能强制要求,只能慢慢等百姓们手里有了闲钱才有实施的可能。

  都是穷闹的。

  有时,玲珑看着眼前的现状也会灰心,要改变如今的现状简直太难了。

  但是……眼见着民生凋敝而无动于衷,她自认无法做到,只能做些事情来安抚自己的良心。但她又实不是个伟大的人,能尽力却不敢尽全力,能做多少算多少,在这样一个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且形容的时代,她已经不敢以至高的道德感来要求且期待自己了,只能以最低的道德感来要求自己,或许该做些什么,应该能做些什么……

  为这些艰难而活的人们,也为自己的良心。

  贺嫂子一众人偏在这种时候回来了,江水寒凉,涧中风也大,普通的货船上不保暖,只靠火盆来取暖。一行人走时天还不算冷,走到半路天骤然变冷,就算停下也是冷的不行,干脆还继续走吧,早些到南浦早些有暖和的地方。

  好在这次楚嫂子一家也跟着,穷家富路,带的行礼多,厚实的衣裳被子暖靴都带着,冷的受不了时大家挤在一起围着被子也就暖和些了,就这么着,一路到了南浦。

  上了岸,船往码头上一锁,贺嫂子就带人去徐大船住的地方去暖和暖和,再让他喊些人把船上的东西卸了。

  还是有些急须钱物的挑夫来江边找活儿的,像这种天气,危险多,受的罪也大,得的工钱也比往常丰厚,靠挑东西过日子的人家,宁愿挨些冻也要来挣那几个丰厚钱的。

  徐大船喊一嗓子,江边的茅草屋里就走出十几个穿裹的臃肿的男人,很麻利的把行礼都卸下船,又跟他商量着将这些东西挑送到衙里给多少钱,要是价钱合适,他们就将这桩生意包揽了。

  也是徐大船有了官府做事的身份,`他们才肯过来商量,别的人家挑行礼,他们才不会这样干脆,非讨了最丰厚的好处才肯动手。

  给他们挑也无不可,一船的行礼货品,总得有人挑么。

  那个跟了贺嫂子回苏北的半大小子穿着厚棉衣看着东西,等挑夫们装好担子用草绳绑了死结封了边口再不能打开时,他才跺着脚回来。

  饿了一路,但徐大船住的地儿不常做饭,什么都缺,一行人就去了江边的食肆吃顿便饭,饭后又雇了几匹骡子,几人骑在骡子上,跟在挑夫后面回了州衙。

  走路的人热气腾腾,骑骡子的倒冻了个够呛,到地儿后腿脚麻的连路都没法走了,还是被人搀扶进去的。

  楚嫂子一家子都来了,她丈夫,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她丈夫是随家铺子的管事,大小子也在铺子里做事,前年冬上才娶了媳妇,二小子还小,之前在随园做了个小跑腿儿,这次来了也能在前后宅之间做个传唤。

  平湖带男人们去前院的换洗间暖和去了,贺嫂子带高许两位夫子和楚嫂子和她的儿媳来了后院儿,也没顾得上换衣服,直接脱了外面的衣裳,爬到炕上用被子包住全身来暖和冻的麻木的身体。

  黄绢画角带三个丫头把东西都搬进库房,也不细分了,先搬进库房,等天暖和过来再重新整理。

  东西一入库,又忙着做饭去了,玲珑也上了炕和贺嫂子楚嫂子两个说话,楚嫂子的儿媳看着有些腼腆,初次见面,玲珑给了她一对银镯子做见面礼,小媳妇腼腆不敢接,楚嫂子却大方,接了镯子给了儿媳。

  问及苏北的事,贺嫂子说:“大郎家的小子会走路了,身子也壮实,太太跟老姨娘都疼的紧,三娘子倒比太太和大奶奶两个还严历些。二奶奶看着和善,规矩也好,比大奶奶爱笑些,只口音还没改过来。三奶奶是个极体面和气的人,我瞧那性子,与姑娘有几分像,家里如今是她管着,很有些章法。太太身体还好,如今越发不管事了,比从前更宽和,性子却是一样的软,听说了姑娘的事,哭的很是伤心……老爷升了职,人倒没什么大变化,胡须比以前长了些,他说姑娘的日子自己觉得好就行,不用听别的话,家里也都好,不用姑娘担心,姑娘只管做自己的事。大郎也帮着老爷做些事,不过老爷不爱用他,说他不要在俗务上分心,只专心攻读才是正经。老爷喜欢用二郎,说年后让二郎带二奶奶去冀中,跟在大老爷身边做事。三郎比以前沉稳多了,今年考了生员,本来要往各处游学的,正巧今年各处不甚太平就没走。小郎长大了许多,正经入了官学,大老爷家的五郎六郎也在苏北,跟小郎都在官学读书。三娘子长开了,身段与姑娘差不多,性子没多变,还是整日笑吟吟的,爱弄些个花呀草呀的,太太整日介说三娘子没个正形,又不许舍姨娘管的严,近来一直跟在三奶奶身边做事,三奶奶很是喜欢她呢……唉哟,她还给姑娘裁了几套衣裳,跟画儿上的一模一样,叫舍姨娘好一顿说,她只不理,都叫我带了来。”

  玲珑听的仔细,等贺嫂子说完,她也大体知道了顾家如今的状况,大家都过的挺好,如此,她也不必太担心了。

  又问:“你见过方家小郎没?”

  贺嫂子说:“倒是没见,不过听人说长相俊的很,家境也殷实,太太是夸过的。”

  那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起码长的俊会来事这两个特点,茹婉该是中意的。

  贺嫂子又说:“家里给奶奶带了信,在皮祆子里装着,让画角去寻出来。”

  这倒不急,吃完饭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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