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天下》第28/98页


  “老戴,还记得你当年的问题吗?”我突然低声问。
  “什么问题?”
  “当年送我离开奥格瑞玛的时候,你曾问我,为什么我的家人没有来送行。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停下断断续续的啜泣,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我。也许他已经从我的口吻里听出些不寻常了。
  “我现在告诉你答案吧。在我离开故乡,前往东大陆之前,我已经被扫地出门,家族与我再无关系了。”
  “你说什么?!”他看着我,目光里清楚地说明他打算叫医生给我治疗精神问题了。
  “我说,我是被家里人扫地出门的。因为他们觉得我丢了家族的脸。”
  “你……丢了家族的脸?”
  “因为我觉得战争没有意义。我公开宣布我们和兽人的同盟也许是个错误,我们进行着一场毫无意义,只是单纯杀戮的战争,这不符合大地母亲的意愿。”
  老戴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我突然变成了半人马。
  “勇士们,准备战斗了!大家分好队伍,准备前进!魔法师们过来集合!”
  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一下子让所有人都爬起来,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我真的不敢相信。”老戴离开的时候,依然非常惊讶,“答应我,如果这一次我们都还能活下来,你得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好的,如果我们都还能活下来。”我笑着重复了一次。
  “战士们来这里,集合!”另一个声音开始召唤。
  “好,大家记住,脚步要轻,刀刃要利。出发!”
  我们冲下山坡。月光此刻被薄薄的云层遮着,变得迷离朦胧,笼罩着我们这群残兵败将。
     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为生存而做的奋力一搏。每个士兵都有了觉悟,不是胜利,就是灭亡。
  一阵风吹来,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我停步四顾,山坡上的灌木在黑暗中宛如一只只鬼手,执拗地挥舞着,似乎在预兆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而这死亡,究竟属于谁呢?我们,或是联盟?
  联盟的营地一片寂静,寂静得像片坟墓。我们摸到营地外,在弓箭射程的极限处停下,整理了一下队形。
  卡姆卡姆看着联盟的营地,低声说: “安静可真是个坏兆头。我宁愿他们现在一片混乱,灯火通明。”他举起斧头,“大家记得,等下一定要奋勇向前,战斗的胜负取决于每一个人的勇敢,特别是我们步兵,既然是步兵,那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冲锋吧,为了部落!”
  “为了部落!”所有的人都跟着高喊。
读书之人 :冷酷的心(9)
  寂静的山谷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喊叫声,可惜这声音很快就被旷野中那种连灵魂都会为之沉寂的寂静吞没了下去。
  联盟的营地里依然很安静,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我们的行动。营地大门紧闭,耸立的哨塔上也空无一人。
  两三名挥舞着巨斧的牛头人勇士冲上前想砍开栅栏门。这个时候令人压抑的安静猛地破碎了,联盟的营地里突然火光通明。几十支火把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出现在哨塔上,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和魔杖发光的杖头石朝着我们……
  “来送死吧,野兽们!”一个联盟矮子用兽人语向我们喊道。
  “快砍门!”卡姆卡姆用力舞动着他的斧头。没有砍开门之前,我们无法使用自己的武器来战斗。
  火枪齐射,枪口全部瞄准了正在砍门的那几名勇士。卡姆卡姆首当其冲,他的铠甲上多了十几个洞,每个洞都在冒着血。一发子弹落在他眼睛上,打得他乌珠迸出。可是这伤阻止不了他,他第二斧落到门上,砍断了一根扎住木头的铁丝。
  火球落下,绚烂的死亡魔法绽放出火红的花朵。
  烟雾散去,卡姆卡姆依然站在门前,手中大斧继续砍着木栅栏门。他满身伤口,可就是不倒,继续执著地砍着门。
  哨塔之上,那个发号施令的联盟矮子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惊恐。
  “射击!”他再一次喊道。
  火枪再一次齐射,几个炸弹伴随着火球也飞了下来,栅栏门边硝烟弥漫。
  “卡姆卡姆!”
  我听见有人高叫着。
  当硝烟散去的时候,这个老兵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发子弹无情地射穿了他的头颅,但是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
  拦着我们的栅栏门一半斜倒在地,另外一半孤单无助地晃动着,我们来不及欢呼,联盟的战士就已经从门中冲出,和我们展开一场血战。
  在营地的另外一个方向上,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不断传来,那是我们另外的队伍开始进攻了,他们想必也遇到了顽强的抵抗。
  联盟依然占据着无可比拟的优势。他们的近战部队和我们纠缠成一团,火枪手却可以居高临下肆无忌惮地给予我们杀伤。每一阵枪声响起,必然有部落的勇士倒在血泊中。
  “冲上去,把那些懦夫赶下来!”大尾巴牛红了眼,大吼着。可是这谈何容易。全力抵挡的联盟士兵和我们数量相当。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全都会死在联盟的营地门口。
  关键时刻,援兵赶到了,我们的火枪手和魔法师冲了上来。
  哨塔上的士兵抬高了枪口,以射程的优势来压制我们的远程部队。有两三名魔法师冲得太靠前,结果立刻丧生在联盟的枪口下。联盟火力密集,援军一时无法对我们有任何支持。
  “冲上塔去,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
  是的,胜负的关键就在这里,一切取决于是否能冲上塔去。我挥舞着锤子,以雷霆之势打倒了一个挡路的圣骑士,却猛然发现前面居然没有敌人了。这也许只是联盟的一个小失误,但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冲到了哨塔的入口。
  联盟的枪口立刻瞄准了我。一阵枪声在我耳边响起,子弹撞击在板铠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我的身体上立刻开了几个血洞,但这并不能阻止我继续向前冲去。
  但这段距离实在太长,而联盟的火枪手又实在太多。又是连续几声枪响,金属的子弹射穿了包裹我身体的厚实铠甲,掀开了皮肤钻进肉里,我突然感到一阵昏眩。一瞬间,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前几天被我打死的女人,她正在发出那临死的恐惧惨叫,突然,她的惨叫变成了扭曲而充满怨毒的嘲笑。
  这是战争,我做的只是你的丈夫、 兄弟或者朋友对我们做的同样的事情。我无声地回答,脚步不停继续向前。一声临死的哀号把我从幻象中拉回现实,我依然在冲锋,联盟的枪声同样在继续。
  第三阵排射。在预感到枪声将要响起的时候,我向前一扑,接着打了几个滚才跳起来继续向前冲去。我不知道这个动作让我躲过多少子弹,但知道我还活着,而那个矮人的声音依然在焦急地大喊着,他在调集更多的枪口瞄准我。
  他们已经填好子弹了。凭借一种长时间养成的本能判断,我再一次前扑、翻滚。头盔一阵晃动,我知道有一发子弹打中了我的头盔,那震力让我突然感到身体一软,坐倒在地。我慢慢爬起来,感到一阵恶心。在我能压制住这种感觉之前,一股热流已经从口中夺路而出。
  “上啊,上啊,瑞德!”
  我继续向前冲去。
读书之人 :冷酷的心(10)
  柒异变
  我的头脑昏沉,整个世界仿佛都一片平静。没有厮杀声,没有枪炮和魔法爆炸声,有的只是我的脚踩着阶梯的声音。
  也许已经没有人在战斗了,刚才那些正打得你死我活的勇士们现在都在看着我。也许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可以改变战局的只有我!
  “有没有牧师,给他加个魔法盾!”我依稀听到这样的喊声。可是现在怎么可能有牧师呢?就算有,他也肯定得依靠给自己加魔法盾才可能冲到能支援我的距离。
  最后几步了,恍惚中我似乎又听见几声枪响,但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子弹没有打中我,或许打中了,只是我没能感觉到而已。
  十个联盟的战士,也许有十五个,二十个,他们站成两排,前一排单膝跪地,后排站得笔挺,每一个手里都举着上好子弹的火枪或者弓弦大张的弓箭。如此多的战士列队瞄准一个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战士,这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次行刑。
  逃不过了……这就要结束了吗?
  那个会说兽人语的矮人站在一边,手举一把火枪,正在开心地笑,笑得那么放肆,那么得意。他确实有理由这样笑。就像我一路冒着枪林弹雨冲上来,却只是来送死,来给他们的战绩上增加一个数字而已。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停下脚步,一生的经历凝聚为一段段的幻想在我的脑海浮现。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我,这个距离根本就没有躲闪的可能。冲上哨塔,把联盟赶下去并不是不可能,可这绝对不是一个战士可以完成的任务。
  “拜拜!”那个矮人竟有足够的闲暇来开这么一个小小的玩笑。他轻轻挥了挥手,向我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他的手向下一挥,用我听不懂的话吐出两个字。
  但我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那是“开火”。
  魔法的光辉在我的身体上浮现。一道能量的壁障笼罩住我。密集的子弹和弓箭如狂风暴雨一般扫射而来,但是到达我身边就如同落叶一样无害地飘落。我回过头,看到了赞达拉正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冲上来、如何成功地躲过联盟的攻击和拦截。总之他现在站在这里,而且用他的魔法保护了我,这就够了。他向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下一秒钟,一朵绚烂的血花在他胸口爆炸开来,赞达拉保持着那个勉强绽露的笑容,身体逐渐倾倒。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他的身体如同木偶一样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慢慢倾斜,最后消失在黑暗中,只留在那段狭窄阶梯上一片鲜红的血肉。
  我转回头,看到那个矮人的火枪口上,一缕轻烟正在升起。
  每一个战士都在惊慌失措地重新上子弹。可是他们已经不再有机会了。在他们重新填好子弹之前,我已经冲了上去,挥舞着战锤,用尽我所有的力量发出了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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