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吃糖》第2/166页


  她也是憋气了一整日,今日那晋国公夫人来说事儿的时候语气别提多尖酸刻薄了。自己活了一辈子,旁人没个不尊不敬的,想不到这把年纪了,竟还被一个晚辈给脸色看。
  “可是……”宁赵氏又说:“那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太太吐了一口浊气,想要骂宁赵氏又觉得烦,只说道:“如今都说成了这般,姝儿还有得选吗?若是闹大了撕破脸皮了,宁府没脸,她身为嫡长女也跟着没脸,日后又如何嫁人?”
  “那就是……成了?”宁赵氏松了口气,这才说道:“娘,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载儿不是?如今晋国公如日中天,日后定能给载儿不少帮衬。柔儿再怎么说,也和载儿一个肚皮出来的,亲姐弟断不了。可姝儿怎么说也是夹生的,中间又隔了个我,难保日后连带载儿。”
  宁赵氏所说的载儿便是她的亲生儿子,宁府如今的小祖宗,唯一的男苗子宁载。若是不出意外,日后宁府的祖荫便要交到他的身上。
  老太太听了这话,略微点了下头,媳妇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一府一家,女子们的婚事由不得她们自己,哪个能利益最大化才是选择。
  更何况如今皇上登基未有几年,这皇位坐的并不牢靠,朝中便风云变幻不得安宁,说不准何时就要被架空,以宁府如今的颓势,若想长长久久的平安下去总是要找个靠山。
  而眼下最好的靠山便是晋国公府。
  宁柔虽行事不堪,但打小就是喜欢撒娇黏人的,比起宁姝确实是多了几分亲昵。
  这么想着,老太太再看宁柔时也不再苛责什么,只摆了摆手说道:“夜深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柔儿也不要再哭了,旁人见了还以为怎么了呢。”
  这头宁姝回了自己的小院,桐枝早已经等不及,兴高采烈地问道:“小姐,可是来商议婚事的?定了日子没有?”
  宁姝摇了摇头,一边让桐枝给自己梳洗了,一边将被换婚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桐枝听后气的直咬后槽牙:“这是夫人和晋国公夫人的约定,怎得就能给她做了嫁妆?她们好不要脸!”
  宁姝推说自己头晕目乏,让桐枝去休息。桐枝想小姐定是难过到不想说话,便不再说什么,只理好了床褥便下去了。
  待桐枝出去后,宁姝才在多宝阁前坐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浑厚中年男人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怕什么?咱们姝姝这般好,没了他区区晋国公世子,咱们还找不着更好的人嫁了吗?!姝姝起来!让青叔教你如何批阅奏章!日后咱们自己当女皇,想要十个二十个晋国公世子,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声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房间里霎时响起数个声音,男女老少皆有。
  “就算会了批阅奏章也当不上女皇啊。还是得去大院问问大黑,他不是号称跟着打过仗的吗?”
  一个端庄温婉的女声说道:“停停停,你们怎么都不出些正主意?姝姝如今是倒了霉被人夺了婚约,也不知道日后外面会如何传,有没有损害姝姝的名声。”
  “外面人不稀罕咱们姝姝,咱们自己稀罕啊,管他们怎么说?”
  “你稀罕你能干点什么?有本事你成个精娶姝姝啊。女子嫁人乃是第一等大事儿,如今姝姝无人关护,日后的路可怎么走啊?”
  还有用唱的:“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宁姝一挥手,就像乐队指挥似的,屋子里的声音顷刻都消失了。
  宁姝叹了口气,说道:“摊上这样的事儿也算是我倒霉,本来看那个晋国公世子一表人才,结果竟然是个连未婚妻妹妹都能下得了手的禽兽,人品不行啊,学什么不好非学琼瑶阿姨。”
  “那姝姝如今打算怎么办?”那端庄女声又响起:“若是宁柔先嫁了,姝姝日后寻人家也是难的,我倒是不信那宁赵氏会对姝姝上心。”
  宁姝“嗯”了一声:“这点我同祖母提了,但估计宁赵氏怕夜长梦多,定然会给我随便塞个人家嫁了,所以在这之前我要行动起来!自己先寻个满意的下家。”
  那端庄女声说道:“姝姝可还记得上次我与你提起的鹿角蜜膏方?男人都是看脸的,如今越是这个时候,便越要将自己拾掇的美美的。”
  “记得。”宁姝揉了下太阳穴,她生病刚好难免乏困,打了个哈欠,由桌上放着的孔雀蓝釉罐里拈了颗饴糖含进嘴中。
  嗯,甜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每次不开心就要吃甜的,这是她的习惯。
  …………
  皇宫深处紫宸殿,荀翊猛地醒来,恍惚灯火之中可见他英挺的面庞。
  那姑娘被退婚了啊,堂堂晋国公府竟也能做出这般言而无信之事,欺负个无母的女子。
  因那姑娘病了,近来自己掌控身体的时间减少了许多,今日倒是早。
  朝局如今未稳,那群老臣想着法子要骑在自己头上,既然如此便更不应浪费时间,他缓缓坐起身来,声音有些冰冷:“戴庸,朕记得今日的奏折说,西北的坐藩降不住乱?”
  “是,皇上。西北今年欠收,减了税百姓仍是不满,闹将起来,坐藩连写了三封信奏报。”戴庸听见这语调不由得一颤,将屋内灯火点起,仔细回道。
  荀翊沉吟片刻,说道:“既是如此,那还要他有何用?着旨一折,让他亲自入京押解赈灾国粮。哦,记得,写的委婉些,别让他瞧出来了。”
  戴庸应下,心知这西北坐藩但凡入京便是死路一条。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朝臣都冷眼看着,但谁也不敢先冒头,这就有愣头青不信邪非往上撞,西北坐藩这显然就是仗着地方远闹腾,不治他治谁?


第2章
  翌日宁姝醒了便又被叫到宁老夫人那儿去,陪坐了整日,听宁老夫人从宁府发迹说到她辛劳半生,连带着说宁姝生母多么多么好,自己多么多么中意这个儿媳,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絮絮叨叨整日,还给宁姝安排喝了各类补品,言外之意便是如今宁府不容易,你消停闭嘴吧。
  宁姝原本也做不了什么,闹起来只有自己受苦的份儿,何必呢?还不如在这儿喝点补品听听故事呢。
  不过她听的却不是宁老夫人讲的故事,而是宁老夫人身旁那尊釉里红牡丹纹春瓶讲的。
  这春瓶头一回发现还有人能听见自己说话,兴头起来说个不停,到最后连宁家府库钥匙藏在哪儿都差点说出来。
  宁姝能和瓷器对话,这能力是随着她穿越到这个朝代才有的,大到瓷瓶瓷砖瓷瓦,小到勺子筷搁水盂,但不是每个都能沟通。
  她这些年总结了一下,自己大概只能和人手工做出来的瓷件儿沟通。但倘若是装在石灰浆模子里批量做出来的,比如手上的这把瓷勺子,便不能说话。
  想来与是否沾染人气有关。
  这只是大致的分类,也有例外,比如宁姝床头用来装糖的那个孔雀蓝釉罐,虽是个手工瓷件,却从来不开口。
  正因为这样,它是唯一一个“获准”进入宁姝闺阁,睡在她床头的瓷件。
  瓷器们虽然有时候吵闹了些,但却十分解乏。宁姝坐在屋子里就和听评书似的,有野史密辛还有坊间八卦,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日子便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老夫人又留宁姝吃了晚饭,到天都黑透了才将她方走。
  宁姝一回自己的房里就受不住抻了个懒腰,对着桌上的孔雀蓝釉罐说道:“我回来啦,小孔雀。”
  “姝姝回来了!”多宝阁上一阵人仰马翻。
  “她又是先与小孔雀问好的,呜呜呜,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因为你太吵了!就连姝姝的闺阁也只有小孔雀一个能进去。”
  “那我还是不进去了,我喜欢说话,不想当哑巴。”
  “姝姝快来喝汤,桐枝丫头给你温着了。”
  宁姝换好轻便的衣裳,将头发随便挽了一下,她不习惯丫鬟贴身照顾,这些年几乎都是自己一人做这些事儿。
  正是将笄之年,她脸颊还有着少女的柔嫩圆润,透着一抹娇憨。宁姝的眼睛生的极好,明亮单纯,圆圆的像只幼鹿,透着些许初醒的懵懂。加上这些日子病了一场,人还添了些憔悴的美态。
  她拧了软巾擦了把脸,显得愈发水灵。
  瓷器们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今天姝姝出门早,还未来得及和姝姝说晨安呢。”
  “姝姝今天也格外好看!”
  “姝姝快点擦香膏,一会儿脸要干了,对皮肤不好。”
  自行洗漱完毕,宁姝这才坐到桌前,拿起勺子喝了口甜汤。
  “姝姝!”有个瓮声瓮气的女童声音响了起来,义愤填膺的:“昨晚宁赵氏这个坏女人和你那个坏爹爹诉苦来着,她说她掌宁府中馈这么些年,奔波劳累尽心尽力,自己却未曾攒下多少银子,如今宁柔许了门好亲事,若是嫁妆不够难免让人瞧轻了去。然后一来二去,她就惦记上你娘亲给你留下的嫁妆了!我呸!这贱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抢了我们姝姝的婚约还要抢我们姝姝的嫁妆!”
  “小孩子不要说脏话。”宁姝低头看向白瓷粥碗,认认真真的说道。
  女童哼唧两声,又说:“姝姝你可不能把东西给她们抢了!”
  “那是当然。”宁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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