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神慧》第2/143页


  我的手在烛台下一抖。华鉴容?你竟然瞒着我吗?为什么?心里一个个疑问如同井水一般涌现。我朝建国以来,和北朝对峙了三百年。多次战争,我国实力稍大。但也不能轻举妄动。十年前,我父皇德宗就是死在对北国的乘胜追击路上。虽然不是敌国直接杀死他,但是敌国恶劣的山川和寒冷的气候使他壮志未酬。

  我十四岁和十七岁的时候,曾两次赴南北之君王会。那时候,览作为“相王”兼“皇夫”陪伴在我身边,场面斗智斗气都是我方赢了。两朝得以保存了表面上的和平局面。自从览死去后,北朝一直在蠢蠢欲动,犹如冰河暗流。我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上起白发苍苍的司空尚书令王琪,下至普通百姓,无不在戒备北方。而我的左仆射,这个年轻一代最受提拔的皇亲华鉴容竟然偷偷交通北朝?

  我深深吸气。想平息自己的怒气。但是我不能。我想起了昨天的中秋宴会上华鉴容那出尘俊秀的脸上真挚的表情:“陛下,臣只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时,我还很感动。跟他之间,有点讲不清,理还乱的恩怨。他又一向桀骜不驯,恃才傲物的。昨天那么坦白忠心,我心里惊讶。如今看,他是掩饰什么呢?

  我想了很久,才大致作了决策。终于要睡下了,身上有点酸疼。

  览,你走后的这两年我算是知道你的辛苦了。以前有你分担,现在就我一人。

  览,今天晚上我还是一个人睡。近三年来哪一晚不是如此?天已经冷了,你的世界也一样吗?还是传说中的天国永远温暖如春呢?你在生命中的最后两年一再的让我注意其他好看的男子,是因为知道我今天的寂寞吗?我知道你欣赏远薰,他现在一天天成熟了,我要他的怀抱但是在他冲动的时候推开他。是不是也很残忍呢?宫里从来不缺少有趣的风雅的多才多艺的美男子。但是我怎么可以忍受在你走后和别人再同床共枕呢?

  我难以成眠。是因为第一次以寡妇的身份躯参加济南之会而伤心吗?是因为华鉴容那个男人的事情而烦恼?是因为在这个月夜内心受了那个美少年的诱惑而愧疚?

  过半个月我就二十岁了,谁也不知道我的心已经半死了。览,今夜我特别想念你,无数次的念头又在我心:不是为了览和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去面对那一张张真假难辨的面孔?去红尘世界和黑暗政治中一次次搏斗?

  天还没有亮,我已经盛装坐在了御书房。我的容貌清丽,不过自己也知道那个“绝世美女”的评价主要是因为我的地位而来。其实,历史上有多少“倾国倾城”是真的绝色呢?到了这个地位,自然有文人墨客吹捧,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就想象出无比的美女了。所以,传说中的美女的美,最好不要当真。比如我,百代以后人们一定揣测我是何等的美艳,其实我不过是长得干净些,秀气些而已。

  内侍告诉我华鉴容等着觐见的时候,我刚好写完给“太平书阁”的密诏。慢条斯理的喝着珍珠茶。入口的茶淡而无味。王越,到湘州刺史任上不过两年,怎么就有这个胆子呢?要贪污,手段隐蔽一些不行吗?不知道,他是真的无可救药还是因为出自那个华丽家族而肆无忌惮。

  览生前有意的压制自己的外戚王氏一族的势力,所以王氏在览担任“相王”的几年倒没有比前朝风光。览的叔父王琪,虽有才干,到览临终都还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秘书监。览的父亲,中书令王铭,在我和览结婚以后就要求解职。不过父皇以内忧外患作理由不允许。在我十四岁那年平息乱党后,他多次上表,览也帮着劝说,我就同意老大人致仕。 览的唯一的哥哥王珏,无心官宦,一直隐居在南山。览去世后,我多次征召他,欲引为宰辅。他还是“不起”。现在的王氏,是以览的从兄弟,和几个叔父为主。览死去以后,我有心的培养王氏子弟。如今,王氏一人位列三公,三四品官九人,难怪天下人说“陛下对王氏恩泽太深”。王越的例子,是给我敲了一记警钟吗?

  我回过神来,华鉴容已经在地上跪了多时了。

  “鉴容,你来了?”我亲切地说,简直算笑容可掬。

  他是我的表兄,我姑母建安懿公主的独子,算是一家人。我有许多年没有这么直呼他的名字了,他竟然沉默了片刻。“陛下。”尔后,他应道。

  “平身吧。入秋,地砖上寒气重。”我说。

  “臣谢陛下隆恩。”他洒脱的站了起来,冷清的书房因为他的点缀而活泼。我仔细看看他,熟悉的脸面,明艳生动。如果不是那两道浓黑的剑眉,他简直是个艳丽的有点妖冶的男人了。可惜,他总是那么一幅骄傲的近乎傲慢的样子,下颚微微上抬,嘴角略带嘲讽的上翘。我突然想起来以前览称赞他的“美姿容”时候,我说的话:“也就是一只大孔雀,永远成不了凤凰。”

  今天早上,想到这句我以为贴切的评价,我是一点开心不了。但我还是带着微笑对他说:“鉴容,你当仆射兼领吏部多久了?”

  “臣主持吏部三年。任仆射也有十五个月。”

  “吏部为六部之首,领选官员,职务繁重。这三年来政绩卓著。卿刚满二十六岁吧?而且卿还是皇族,朕应该更加倚重的。”

  他的眉毛一抬,不慌不乱:“陛下,这都是臣的分内事。陛下过奖了。吏部人才济济,臣能够领选,因为陛下的知遇,也是因为臣同皇家的亲属关系。”

  他的语气说明他知道我刚才的话不过是个铺垫。

  我沉吟一会儿,问:“卿觉得吏部侍郎张石峻如何?”

  “廉洁独立,是个第一流的人。”他肯定地说。

  我在心里冷笑,你华鉴容也有看重人家的时候吗?当年你面对“相王”览都有不逊犯上的话呢。说到底是自信人家的算计都不如你吧?

  我对华鉴容点头,说:“那么卿北上期间,朕也可以放心了。”

  “陛下?”他猛地抬头。突然告诉他要他随驾北上,打乱了他的计划吗?

  我最喜欢看他吃惊的模样。一时间不是那个笑看风云,不可一世的人物。倒像个大孩子。就说:“朕想来想去,这次南北会见,还是卿伴驾才好。”我背过身去,语气哀婉:“皇夫弃世,朕可仰仗的人才也就是卿等几人。”

  “陛下,臣很感激。虽然臣本来是要留守京师的。但是有张大人在,臣也没有后顾之忧。臣一定尽力辅佐陛下,完满南北之会。”奇怪,他好像还很兴奋。我听了他那么说,极想回头研究他的表情。但是,如今他的城府哪里会放在脸上。

  “那最好不过。卿马上回去准备一下。跪安吧。”我说。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面向墙壁叹了口气。鉴容,如果连你也开始演戏。谁还可以相信?

  一转身,愕然发现他还没有走。有什么奇特的神色凝固在他的脸上。他以前经常不守宫规,但是览去世以后他变得谨慎了许多。

  “怎么,还在?”我还是带着不可捉摸的微笑问。

  他沉思,突然和很久以前一样,理直气壮的直视我,明亮的黑色眸子里闪烁光亮:“陛下,相信臣吗?”

  我沉默,有理的人怎么变成了他?还是我误会了他?我心头一动。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我巍然如山。他的眼睛却逐渐潮湿。我哪里会忘记了他有怎样的一双眼啊!黑白分明,亮丽璀璨的连星星都比不过。他今天为什么会失态,我没有兴趣探究。

  我终于说:“相信,所谓信任,没有相信,哪里会任用你呢?鉴容,你看着朕长大,应该了解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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