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第2/830页


  “陛下脾气大么?爱杀人么?”
  “狗我也会养,你能不能跟陛下说说,让我也去养狗啊?”
  ……
  这些少年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十岁左右,都是穷苦人家卖去宫里当太监的。
  前途未卜之际发现同行之人居然是皇帝陛下的身边人,一时激动不已,围着长安与阚二七嘴八舌地问个不住。
  长安被他们的口气熏得够呛,抹一把脸上的口水,大声道:“想听陛下八卦的,都给我闭嘴!”
  众人噤声。
  长安见状,嘿嘿一笑,道:“各位看官莫急,且听我从头说起。要说我与陛下的缘分那可真是不浅,三年前,我得了风寒,倒在街边没人管,眼看就要死了。我一想,不行啊,我生而为人,这样病死街头,与猫狗何异?于是我打定主意要找个人来救我。找谁呢?我那时病得头昏眼花,哪还有心思挑拣,也就趴在地上那么随手一抓,不得了,你们猜我抓到了什么?”
  这个年代的人生存都成问题,更别提什么娱乐活动了,故而听个故事表情都配合得相当到位,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又是好奇又是茫然地问:“抓到什么?”
  长安攥着拳头做抓握状,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一脸得意地公布答案:“一只龙爪!”
  “龙爪?龙爪是什么爪?我只听过鸡爪猪爪。”
  “你笨呐!都说天子是真龙下凡,这龙爪自然是陛下的手。”
  “你才笨,你没听他说是趴在地上抓的么?趴在地上怎么抓到陛下的手?这龙爪肯定是陛下的脚。”
  ……
  长安听着众人猜测,眼角余光瞄向那个嘴角有油光的少年,那一点油光早就被他拭干净了,此刻他也凑在人群中间,一副和光同尘的模样,然而脸上表情却与众不同。
  那是一种惊讶、尴尬、后悔,然后还带一点侥幸的表情。
  看到这样的表情,长安愈发确定,这个少年看到了她杀死那女孩的过程,并且,去官兵那里告了密。


第2章 李代桃僵
  “……陛下用膳可挑着呢。像芹,韭,蒜,茄,胡荽,波棱,苋、椒,蒿还有菌这些有独特气味的菜,那都是不吃的。鱼只吃鲫鱼,而且只吃鱼眼睛后头那块肉。肉只吃羊肉,羊膻味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以送到嘴边时能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为宜……”
  门外,校尉与两名手下透过门缝看着坐在人群中口沫横飞的长安,面色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校尉转身离开,手下跟在后面问:“大人,不抓了?”
  校尉边走边道:“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陛下身边的人,岂是我们动得的?若是假的,证明这小子胆大心细头脑灵活,将来入宫了,只要有机缘,定非那池中之物,费不着为了半袋黍子与这样的人过不去。”
  手下闻听此言,虽心中仍是不忿,却也不敢反驳,只得悻悻地跟着校尉离开。
  长安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门外,见人走了,松了口气,心思:管闲事而不死,看来以后可以去正派混了!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众人喝黍子粥时,阚二用胳膊肘撞了撞长安,问:“你我同在后院,又不曾去陛下身边伺候过,你怎么知道陛下那许多事?”
  除了与慕容泓相遇那段,其他事本就是长安信口胡编的。蓦然被揭老底,长安一口粥差点呛到,踹了阚二一脚,骂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伺候狗祖宗?”
  阚二憨憨地一瞪眼,道:“先帝爷的狗,可不是狗祖宗么,陛下都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呢,我敢不尽心?”说到此处,他愁闷地叹了口气,道:“也不知熊爷怎么样了?我不在,谁敢喂它啊?可别饿着。”
  长安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不理他。
  阚二又用胳膊肘拱她一下,问:“你不担心你的鸡么?”
  长安道:“你还是先担心你的鸡吧。”
  阚二疑惑:“我有什么鸡可担心的。”
  长安回身往他下面瞄了一眼,道:“就咱们这些人,想入宫伺候不得跟他们一样先挨上一刀?”
  阚二大惊,伸手捂住裆部,道:“凭什么?我就养个狗而已,干嘛还要挨刀?”
  长安闲闲道:“人太监就给陛下打个伞而已,还挨刀呢,你凭什么不挨?”
  阚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脸都白了。
  长安心中偷着乐。
  她早已打听过了,饲养鸡犬是在鹿苑,鹿苑并不在后宫之内,在鹿苑当差应当不用去势。她故意吓阚二这个傻大个罢了,省得他有闲心说东说西。
  启程时,昨夜那嘴角有油光的少年又是最后一个上车,一夜时间,长安已经知道了他的姓名――杨勋。
  这名字不像一般乡下人家能给孩子起的名字,怪道心眼这么多。
  傍晚依然投宿驿站,长安下车时瞥见有几个士兵站在不远处,一边眸光诡谲地向她这边打量一边交头接耳。
  长安心知兵戈方止天下初定,这帮畜生还没从那刀头舔血恃强凌弱的状态中调整过来,自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盛京日近,余下的路,却是越来越不好走了。
  晚饭换成了窝窝头和黍子粥。长安一手拿着窝窝头一手端着粥,听身边人喝得唏哩呼噜的,自己却一口没动。
  上一世她其实算不得一个特别有防备心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被人一刀毙命。
  重活一世本来应当好自珍惜,无奈上辈子不修这辈子遭报应,爹是兵痞娘是暗娼,时逢乱世民不聊生。每天睁开眼就有一个根本问题等着她解决,那就是生存问题。
  钻研一个问题十数年,再愚钝的人也会摸出一些门道。
  如眼下之事,长安自然而然就分析出昨夜没人来动她,必是那校尉不想来动她。今天看那几个士兵的样子,应是想泄私愤的居多。既然是泄私愤,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动手,只有趁她落单的时候行动。
  这么多人同吃同住,她也不是那没事爱到处乱走的,那么什么情况下她会落单呢?只有一种情况――上茅房。
  阚二自从早上被她吓了之后,一整天都跟失了魂似的捂着他的宝贝疙瘩,晚饭都没心思吃。
  长安趁机将自己的窝窝头与他的换了一下,正想把粥也换一下时,她心思一转,几口将窝窝头吃掉,然后端着粥碗向角落里的杨勋走去。
  杨勋正在喝粥,头一抬发现长安来了,愣了一下之后,有些不自然地朝她笑了笑。
  长安十分自来熟地挨着他在他身边坐下,扫视一圈屋内,低声道:“兄弟,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杨勋一僵,强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长安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去校尉那里告发了我。其实你也看到了,我不过就看那女孩可怜帮她一把,也没从中得什么好处。你倒得了一顿油水外加几个窝头,也可以了。此事我不想追究,你也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杨勋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窝窝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长安。
  长安将自己碗里的粥倒进他喝空的碗里,唇角抿着笑道:“杨兄,日后大家都要在宫里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弄得关系太僵吧。喏,我以粥代酒,你若有心与我和好,便将它喝了,若要继续作对,便将它倒了,我奉陪便是。”说完,起身坐回阚二身边。
  杨勋也不傻,他举报长安本就为了讨点好处,昨天听长安自曝与陛下的关系已是后悔了,后见校尉没动长安,他反倒又怕长安报复,恰好今早听到阚二的话,于是又去校尉那里添油加醋一番。
  他的本意是想借校尉之手除去长安,免得留下祸患,没想到一天过去,校尉他们还是没动手。此等情况下,长安主动求和,他自是求之不得的。
  长安眼角余光见他喝完了那碗粥,才转过脸去看了他一眼。
  杨旭向她亮了亮空了的粥碗,还冲她笑了下。
  饭后,众人又缠着长安讲陛下的故事,长安借口昨晚没睡好,想早点睡。众人扫兴,便也各自睡了。
  不一会儿,杨勋捂着肚子起身,出去上茅房。
  长安心中冷笑,那碗粥里,果然有料。
  两个时辰之内,杨勋一连出去了七八趟,惹得睡在门侧的人抱怨不迭。
  一直到半夜,杨勋都还没消停,然而某次出去之后,却是过了很久才回来,开门时似乎控制不住身体平衡,摔进门来。
  众人惊醒,点起油灯一看,却见杨勋面色惨白衣裳凌乱地昏倒在地,裤子上血迹斑斑。
  有人去叫了值夜的士兵过来,那人哈欠连天地探了探杨勋的鼻息,见没死,就扔着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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