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王和她的压寨夫人》第4/84页


  按说这山上聚集的就是这么一群恣意的人,可惜这个陌生的朝代没有一本《水浒》好让他们对照。
  不过事有两面,事情也是坏在恣意上头了。
  王幼姜劫持了一位压寨夫人。按说既然有女大王,有个男压寨夫人也不是什么奇事。秦汉宫掖的女主人们,谁还没几个面首?这天高皇帝远的地界,出这种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只不过庄尧误会压寨夫人该是个女的,才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的庄尧,在得知这位压寨夫人是谁之后,没忍住伸出双手捂在脸上……王幼姜女士,你玩儿太大了啊。看他一身贵气,以为最多是个富家子弟,谁知道你二十年的记忆卡告诉我,他是从京城来宁远赴任的新任县令啊!
  就好比考试的时候,答错了一道题,以为最多扣十分,成绩出来时一看,这题足有五十分。以为拐卖了个柔弱少女,结果是惹了罗汉金刚。
  这位县令并不是宁远人,若说县令品极低,还不算什么的话,他的姓氏也能把人吓个半死了――京兆褚氏!关于这个姓氏,还是王幼姜从罗绮那里听来的。褚氏是本朝大族,族谱少说也有个二三百年,历经几个朝代,单三品以上的官就出了十几个,前朝毁于胡夷与内臣之手,本朝平定胡夷之将领,甚至也有褚氏的族人。
  而罗绮一个山大王的侍女,知道这些事也是有些缘故的。相对苍莩这个同门师妹以武功胜任二当家,罗绮的学识足以做个山大王的参谋智囊了,奈何她身份特殊,是罪臣之女,家人或赐死或流徙,唯她躲过一劫,逃亡边地,却在宁远被捉住了,判得简单粗暴――将她充入女闾,也就是官妓坊,被王幼姜救了出来。
  罗绮一家被问罪前,也是京城有些气派的门户,虽比不得豪强大族,也是颇知晓内里的门道的,褚氏名气这么大,自然故事也多,她倒是给王幼姜讲了好些。
  这种诗礼望族阀阅显赫,更何况这个县令褚云驰是嫡系本支的孩子。本宗是一族之干,集了全族最好的资源,不说子孙个个都是芝兰玉树的好孩子,在优渥的坏境里熏陶着,也不会长得太坏。他的父亲位列九卿,他出京赴这边陲小城,八成是要个外放的资历,捞一点政绩,转头便能回京做他的清贵公子去。按说此地不会有谁不长眼地为难他,偏偏漏算了这么个山大王。
  褚氏一族,允文允武也就罢了,还颇出了几位名医,在民间名气很大,这一点,不用罗绮说,王幼姜也曾听小王氏提起过,当初施针救活王幼姜的游医就姓褚。
  时值王幼姜捡来的孩子王冉重病,高热不退,她派人四处求医,听说官道上来的这队人是姓褚的,手下就有莽撞的小子把人强行带到了山上。这本也不算太糟,若是处置得当,说县令到任头一桩就救了个孩子,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偏偏县令褚云驰所带的奴仆中有个叫贾六的嘴贱货,不知从哪听的八卦,褚云驰还没说什么呢,他便破口大骂:“占山为匪,怪不得陈氏也要丢弃此女。”
  王幼姜脸色十分不好,马鞭都举起来准备抽人了,这小子不知死活又加了一句:“户绝人家养大的,果然是不尊礼法。”
  所谓户绝,是指无子的人家。王氏姐妹本有个弟弟,却比父母死得还早。父母与姐姐又先后亡故,这一家就只剩下小王氏一个在室女,自然是户绝了。贾六说的是骂人话,狠毒之处在于,这还是事实。
  王幼姜听得已是怒极,面上反而冷笑起来,女阎罗一般,也不跟个奴才计较了,直接剑指褚云驰:“听说京城大族最重礼法,家下奴仆不懂事,必是主子没有好好□□。”教人立即绑了褚云驰,还扬言道:“我王幼姜就是个户绝人家养出来的土匪,你们主子如今被我留下,就是做压寨夫人的,有本事放火烧了我的山。”
  褚云驰随行也有几十个奴仆,按理说太平年间干什么人手都够用了,没想到半戟山有部曲私兵。说起来是奴仆,却也是山匪,个个凶悍,连侍女的刀,看着都能杀人。山大王随随便便拨了一百人去看守,纵是山下想营救褚云驰,也只能干瞪眼了。
  只是奇怪在于,褚云驰除了最初有些惊怒之外,很快竟平复下来,还跟王幼姜谈判,说不下山也可以,只是县里细务需要他处理,须得每日放他的人上山交代公务,作为回报,他可以看护阿冉直至病愈。
  王幼姜脑子不擅长拐弯,最初也只是争一口气,见他有商有量当下就点头同意了。只是没想到阿冉痊愈后,竟对褚云驰颇为依赖,缠着褚云驰教他读书,道是:“山里的先生不如这个‘阿娘’懂得多。”
  继承了小王氏宠溺孩子的脾性的王幼姜,想了想就与褚云驰商量,请他兼着先生,褚云驰也同意了,一来二去,就这么过了一年。
  一年后,王幼姜在与狮虎山殴斗的时候受了重伤身死,留下一个烂摊子。
  一个本该有些师徒情分的师父,如今已是六七年未见,几乎形如陌路。一个本该打好关系的县令,如今被囚在山上,被折辱作“压寨夫人”。背后有强敌狮虎山,山下还有个令人愤懑的父族。如此逆境,加上个不懂人情世故,凡事恣意而行的王幼姜,简直是一盘死局。
  她活着,惹下的祸事都够全山上下加上小王氏一门死上几次的了。她死了,半戟山群龙无首,李导与苍莩面和心不和,一丝儿外力助澜,就能让半戟山瓦解。也是巧了,不知她是如何拼力捉住几千年后庄尧的一缕幽魂,与她稀里糊涂地做了个交易。
  庄尧知道,那人必是王幼姜,也只有她那个性子,莽撞,干脆,且惦记着她家里的阿娘和山上的姐妹。
  得知一切情由,也叫人心里五味陈杂。庄尧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心道:王幼姜,多谢你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你这一局棋我接了,盘得活不算辜负你,盘不活,估计我也没什么好下场,也是两不相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为了庆祝明天周日,双更一下,大家捧个场啦!
【酉时敲锣打鼓中】――虽然这句话好像有歧义。

  ☆、儿子的妙用

  
  庄尧醒来这一会儿工夫,罗绮和苍莩已经跟着报信的侍女回来了。刚讨论完“大王”是不是伤着了脑子,苍莩倒没什么,罗绮心里有一缕心虚兼疑惑,一半是怕大王真是失心疯了,另一半滋味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觉得心里没底。
  苍莩没她这么敏感,差点儿又扑上去:“师姐怎么又伤着了!阿罗告诉我,说你不认得那压寨夫人了!那压寨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罗绮脸腾地红了,就知道苍莩是个没谱儿的!
  庄尧一愣,再看罗绮,就什么都明白了,难怪王幼姜喜欢苍莩,这两个人都是实心儿棒槌。于是咳嗽一声,模仿着王幼姜的语气,声音却还有些软:“是了,罗绮说得没错,这几天好些事儿都模模糊糊的。我认不出他,怎么还是他的不妥了?”
  罗绮不等苍莩说话,连忙解释道:“大王,奴婢见您在紫光台像是受了些惊吓……”
  惊吓倒是没错,庄尧一笑,温和地安慰她道:“我知你是好意,咱们几个亲近的姐妹跟前,也别总是自称奴婢了。”
  王幼姜确实说过多次,不许半戟山把罗绮看做奴婢,只是罗绮当初被判充作官奴婢,追究起来王幼姜救人也是犯了律条的,故而罗绮身份见不得光,连放良都不可能。听庄尧这么说,罗绮那一丝疑虑此刻也不见了,只觉得感动,唯唯应允。
  苍莩还插嘴道:“阿罗性子就是谨慎。”
  哪想庄尧随即转头对她道:“紫光台那里,你们也别称其为夫人了。”
  这回苍莩傻了:“啊?不是磋磨磋磨他吗?”
  庄尧轻描淡写地道:“怪没意思的。”
  罗绮倒是理智,感动过了,反应也快,理智地附和道:“大王说的是。”
  苍莩虽一直不太喜欢褚云驰――王幼姜积威,山上没几个喜欢他的,但一个称呼而已,苍莩心思也不在这上头,随便就应了:“反正也没什么。”又叹道:“不过,师姐因为那夫……褚什么的冷淡了阿冉,只怕他要难过了。”
  没等庄尧回答,罗绮也说了句:“大王一向疼爱阿冉,不若明日许他来探望吧?也是憋坏了。”
  庄尧这回也不怕认不出人了,点头答应下来。
  苍莩顿时高兴了:“明日我带他练完功夫就过来,许能蹭师姐一顿早饭!”
  庄尧却抓住了一个消息:“你们早间练功夫,我也过去看看。”又填了一个理由,“也不知阿冉的功夫有没有进益。”
  苍莩十分乐意:“那小子天天念叨着,要耍拳法你看呢。”
  庄尧一笑,没再说话。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具身体这么健康,不出去好好跑一跑,实在不划算!
  庄尧的突然到来,算是给了阿冉一个惊喜。阿冉看见苍莩师父的身后还跟着个他十分熟悉的身影,立即跑了过去,站好了规规矩矩行礼,先叫了一声:“师父。”而后眼睛水汪汪地透着欣喜,看着庄尧道:“大王!”
  庄尧说不上喜欢小孩子,但是被任何幼崽用这种眼神注视着,都有些让人扛不住,便本能地拿出在家抱猫的姿势,上前一步抱起他,悠了两下才放下。不过家里那只狸花脾气特别臭总是一脸不耐烦,阿冉却高兴地叫了起来:“再来一个!”
  啪!
  苍莩拍了他一巴掌,黑着脸道:“你这小子,别累着我师姐!”
  庄尧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咦,自己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竟然毫不费力。家里那只猫才十斤,当年抱着就呼哧呼哧的了。这身体,真是……太惊喜了!
  阿冉挨了揍,老老实实下来打拳,动作力道不足,难得的是认真。表演完了一套拳,又拿起小弓箭开始射。这种古老的攻击方式庄尧没见过,阿冉射箭的本事也不是很好,目测十米不到的距离,十箭只中了六七。苍莩耐心地指导要领,阿冉怕在大王面前丢人,又有些紧张,连射了十次,成绩更糟了,只中了一半。
  苍莩脸色就有些急,庄尧看阿冉快哭了,抢先一步蹲下摸摸他的头道:“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生下来就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阿冉揉了揉脸,道:“要不,大王射几箭看看吧?”
  苍莩怒道:“我教得不好啊?好高骛远!”
  好高骛远这个词还是阿冉教给她的,是以阿冉说起话来就也不甚怕她:“听说大王的箭法精湛,我想看看。”
  这话苍莩倒也认同:“这几步距离,大王不用弓,徒手都能把箭投到靶心上。”
  阿冉眼睛都亮了:“大王,投给我看看吧?”
  庄尧傻了,就算王幼姜会,我也不会啊。连忙转移仇恨:“你师父也会,让她投给你看看。”
  苍莩还真会,抓了一把箭,刷刷刷三支全中。
  阿冉不依不饶:“大王也投一投吧?”
  庄尧都要怒了,你这孩子不会是紫光台派来的奸细吧?硬着头皮接过剩下的箭,模仿着方才苍莩的动作一狠心扔了出去。
  啪!
  她没忍心看,听声音也知道箭掉在地上了,心说编一个身体不好的借口还来得及吧。
  阿冉愣住了,半晌才叫道:“大王果然比师父还厉害!”
  你说什么呢哪有这么讽刺我的!庄尧还臊着呢,不想连苍莩也一脸惊喜:“大王倒着扔,也有这准头?”
  庄尧低头一看手里的箭,哭笑不得。她慌乱之中拿反了,箭尾超前扔了出去,戳在靶心上之后落地。箭尾逆飞阻力大,受环境影响更容易歪。庄尧难以置信,还是觉得自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于是重新投了两支――全中!
  “师姐……你教他这个也没用,他这点儿年纪,硬弓都拉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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