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王和她的压寨夫人》第56/84页


  褚云驰一挑眉,打断道:“郎君多虑了,此事可大可小。如今人证尚未齐全,只凭一个入了我国土的旧年胡商,如何能定罪?此案依我看十分好办,若此案不涉通敌叛国,则我一县便可判得。若涉及国事……”褚云驰微微勾起嘴角,“不是还有郡府么?我便移交郡府,也不会耽误了大事。”
  那灵泉令听他提及郡府,脸色倏地变了,半天才干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如此,灵泉令也没话说了,半戟山本就是宁远管辖范围内的,人家要带走,灵泉县完全没有理由反对,又听褚云驰抬出郡府来,这就有些压人了。且他多次想巴结褚云驰而不得,这一回,正好叫他欠自己个人情也好。
  思及此,忙又道:“既然褚令归任,我也就不代劳了,这案子还有些卷宗,都移交褚令吧。”
  便叫主簿去取。
  等主簿走了,灵泉令看看四下再无多余之人,便低声对褚云驰道:“在下有一事欲告知褚令。”
  褚云驰一笑:“愿闻其详。”
  褚云驰这个人,笑起来是很能骗人的,灵泉令心下都松弛起来,便也觉得他是个和气人,更乐意掏心窝子说话了:“褚令想,为何半戟山通商之事我灵泉能有所耳闻呢?”
  褚云驰一愣:“我并不知。”
  灵泉令再度压低声音道:“只能告知褚令一事――我的主簿,姓陈。”
  言尽于此,褚云驰眯了眯眼睛,举杯微微啜了一口,道:“好茶。”
  灵泉令哈哈大笑:“自比不得京里。”
  褚云驰却道:“郎君过谦了。他日若至我宁远,可愿尝一尝舍中粗茶?”
  灵泉令语带欣喜地道:“自然,自然!”
  说话间,卷宗已经到了,文书移交完毕,庄尧这回倒是没有被绑着,跟着车驾走了一阵,拐出灵泉县衙可见范围,便有人牵了她的马来,还附带了一顶帷帽。
  庄尧本不喜戴帷帽,又不好拂了人家好意,便勉强戴上,就听那侍从道:“娘子缓行,这便去回郎君。”庄尧才知道,原来这帷帽是褚云驰给的,在帷帽里翻了翻眼睛,又笑了起来。
  笑到一半却笑不出来了,忽地想起件事来。帷帽本就是女子穿戴,长能及身,方才也见车队中似有女眷,心里便猛地一滞――褚云驰,是回京城成亲了?是了,他这个年纪在古代绝对算大龄未婚男青年了,如今这是婚后又带着妻子赴任?
  一瞬间,所有的欣喜都被这个念头冲垮了,庄尧忽地觉得春风有些凉意,竟有些刺骨。马儿似乎被她勒得十分不适,也不安地晃了晃头,庄尧一个没注意,身子一斜,后面赶上来一人,侧面扶过她一把,道:“才四月,你可是中暑了?”
  庄尧听到褚云驰的声音,才定了定神。她这一刻,倒是无比感谢这顶帷帽,若不是有厚重的黑纱罩住头脸,此刻的神情一定会叫他看破。那样,只怕是太难堪了。
  褚云驰还在她身旁关切询问:“今日日头倒是烈得很,你莫不是跑得累了?后面还有空车,你去歇一歇也好。”
  庄尧握了握缰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下来,故作轻松地道:“我没事。”
  “……倒是听你声音有些发抖。”褚云驰皱眉道,“手拿来,我看看。”
  越是这时候,庄尧的反应越是不慢,急忙道:“帷帽厚重,不太方便……”又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哎,你车上还带着帷帽?难不成是你自己用的?褚令还有这嗜好?”
  褚云驰与庄尧互相呛声惯了,倒真没觉察出异常来,随口答道:“曹猛这一回,可是携家带口地来了,这帷帽是他家娘子的,怎么,你的头生的与人不同?戴不惯?”又催促她,“让我看看你脉相如何。”
  庄尧呼啦一把,将帷帽扯下,这一带,头发都被她扯乱了几缕。
  褚云驰本还在唠叨,见她把帷帽摘了,不由愣住了。褚云驰忽地叹了口气道:“当真好久不见了。”
  当真好久不见,不然,怎能不知她眼中何时有了如此明亮,星子一般的光芒。
  庄尧也是一愣,车队缓缓从他们身侧驶过,庄尧手里还握着属于别人的帷帽,眼睛忽地有些发湿,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她一抬手将帷帽丢到褚云驰怀里去:“我头生的大,戴不了这帷帽,我看你就正好,你拿去戴吧!”
  说罢一笑,打马就跑了。褚云驰看了看手里帷帽,听见庄尧边走边笑,便也勾起个笑来,又摇头道:“真是……不识好人心。”
  不知为什么,庄尧就是止不住想笑。这时候怎么能叫褚云驰搭一把自己的脉呢,岂不是立刻就知道了,自己心跳得有多快?至于这其中情由,这一刻通通都不必想了,只要知道,现在自己很高兴,便足够了。庄尧不想叫人看见自己笑得这么二,便打马跑到了前面。她的马快,旁人追不上,曹猛还问呢:“郎君,嫌犯跑了,追吗?”
  褚云驰把手里的帷帽丢给他,哼了一声道:“追什么追!”
  说罢下了马,自己钻进车里睡觉去了。
  不识好歹,也不知我跑了多远,有多累。好容易想一起骑一会儿马说说话吧,自己先跑了!跑吧,我睡觉了。
  褚云驰啪地一声,把车窗合上,车内光线当即暗淡下来,他便盖了一条薄毯打盹儿。
  外头车辙声声,间或有些野鸟被惊起,发出阵阵啼声,把春风都扯碎了。褚云驰轻轻松了口气,总算是回来了。京中纷扰,片刻不得顺心。
  忽地,窗外不解风情的敲击声打断了思绪,褚云驰刚把窗子支起一条缝隙,就见一只手将车窗抬起,露出庄尧半张明丽的脸来:“睡啦?”
  再好看的人,这个出场姿势也够出人意料的。
  褚云驰冷不丁叫她吓了一跳,还退了退,又惹得庄尧笑了起来。
  褚云驰叹口气道:“真后悔管你半戟山那桩破案。”
  庄尧却还是掩不住眼里的笑意:“现在后悔也晚了。不过,多谢你。”
  褚云驰又气又笑:“现在知道谢我了?”
  庄尧不答他,还问:“京城不好吗?怎么回来了?”
  褚云驰一怔,却没有回答。打量了她一会儿,看她的笑容随着车马晃动也更鲜活了似的,没忍住问了句:“你到底笑什么呢?”
  庄尧摸了摸脸,还问呢:“我笑了?”
  “嗯。”
  庄尧下巴一抬:“不告诉你。”
  褚云驰微微眯起眼来:“哦?是吗?”略略叹了口气,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来,“也不知你得意什么呢,庄尧?”
  听到这两个字,她跟被电了一下似的,蓦地愣住了,随即,褚云驰就听见啪地一声,车里恢复了昏暗。
  庄尧在外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这一回,却换车里的褚云驰放声大笑了起来。
  调戏完山大王的褚令,心情十分爽快地盖着毯子睡着了。
  路途漫漫,此时却可安心了。
  

  ☆、第 65 章

  车行缓慢,至狮虎山一带,曹猛觉得山风有些寒意,便四下张望了一番。这一望倒好,正瞧着山上有一队人杀气腾腾地闯下来,吓得曹猛一个哆嗦,定睛一瞧,却是虚惊一场。山上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半戟山的二当家苍莩。
  苍莩背着大刀,十分好认,看到他们这队人,也是一愣,眼睛微微眯起来道:“啧,怎么好似见到一位故人?生得像他那般丑的,我还没见过第二个呢,一定错不了。”
  于是招呼下属:“停!拦住那路车驾!”
  众人听令,打马过去的时候,却瞧见了自家人马也混在队中,最前头一个丑主簿正是曹猛,不远处骑着马的正是他们大王。
  苍莩一脸惊异:“师姐!”
  她这一来,三队人马混成一处,队伍越来越长越来越肿。苍莩不肯独自回山,一路跟着褚云驰的车马进了县城,大老远的就有百姓知晓了,于是又加上了夹道围观的百姓。
  褚云驰也从车里出来了,他这一路睡得十分香甜,现在精神也不错,便骑马而行。这一路上,有不少年轻妇人与少女,正值春花烂漫时,也不拘什么花儿,都往褚云驰的车马上扔,扔得褚云驰十分后悔从车里出来了。
  他在京里也不是没受过这种待遇,只是京城淑女更矜持些,宁远民风彪悍,瞧,这就有个扔果子的,家里估计过得不错,还有窖藏的果子呢,就是砸在身上略疼。
  褚云驰被扔着到了县衙,不得不再换一身衣服了。
  半戟山的人叫围观群众夹着,也不得不一路跟到了县衙,等群众散了,天也黑了。
  也是褚云驰回来得匆忙,何功曹不知道他要回来,听围观群众讲了,才匆匆过来,一脸的歉意:“也未曾扫洒……”
  褚云驰却不以为意,他这次回来带的人比上次更多些,并不缺干活儿的,褚家的奴仆素质很高,没多一会儿已经收拾出会客的前厅了。褚云驰听说庄尧等也被群众堵得一直回不去,顺便就邀她与何功曹一起吃了顿饭。
  也是巧了,有几个牧子本是半戟山备下,去灵泉县作人证,好证明这一趟的皮货与胡人无关的。他们恰好赶了几头羊来,听说要做饭,刚好宰了吃肉。曹猛又出去张罗食材,还没完全散去的群众都十分热情,菜蔬堆了一车。
  正好,一行人赶路也是又累又饿了。曹猛担了半个管家,与刘二一道招待众人,眼看着有官有匪的,便没有那些个避讳了,男女不同席啦,士庶不同席啦……统统都放下了。
  因为大家都饿了,曹猛便掏出半戟山送的铜锅来,冲洗干净,一堆人涮火锅。这个最快,且吃得也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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