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王和她的压寨夫人》第7/84页


  小王氏奇道:“他们本就是你半戟山的佃客,不过农闲时护卫山上而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怎地糊涂起来了?”
  庄尧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下兵丁,明面上并不是“兵丁”,而是依附农[1]!是自己想歪了,他们操持农务也是有些事做,反而不会生乱。这才点头道:“是我糊涂了……”
  只是对于小王氏的主意,她总觉得过于保守忍让,还有一点,她想到了小王氏没想到的――分水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人,结合阿冉说起曹猛最近安排农田灌溉事宜,恐怕就是褚云驰!如果是褚云驰,那么明年分水仍要跟县里扛上,一味忍让并非长久之计。
  想半戟山上还有条奔腾的大河,庄尧便道:“阿娘的办法是很好。不过,山上大河可否直接引水下来?”
  卢大摇头道:“您有所不知,开渠引水,一则需要时日,就算现在开渠,今年也是用不上了。二来,山上大河在上游,水流湍急,极易冲毁水渠,甚至造成河灾。”
  庄尧皱眉想了一会儿,道:“水就在眼前却不能用,真是气闷。”
  “也不是不能用,从大河引水,须有好工匠来修渠――非止挖渠,水渠走势如何,斗门开在何处,翻车怎么安放……且不说咱们山上没有造翻车的好手,便是翻车易得,水渠如何规划却不是一般工匠能做的,听闻宫里将作最好,再不济,也要去郡府看看。”
  庄尧沉默了一会儿,也有些沮丧,叹道:“再难寻,也不能不去寻,干等着岂不是坐以待毙?”忽地又想起什么,问,“你方才说的翻车,可是……水车?”
  “是。”
  庄尧道:“先做着水车吧!不能引水下山,能叫山上便于灌溉也好。”
  卢大却皱眉道:“咱们山上田不多,最要紧的还是水渠的问题,山上的渠也不能随便挖了,总要有些章程……只怕也要个一年半载的。”
  庄尧心下遗憾,又忘了古代的生产力水平,与现在是不能比的。便是与古代科技发达的宋明时期相比,此时生产力水平是相当有限的。可惜她没念过水利工程,只是对小时候去乡间玩耍时的水车有那么一丝半点儿的印象,恐怕也不顶什么用。
  庄尧想了想,只得道:“慢慢寻着匠人吧……我回去再想想办法。水渠是必须要造的,谁也不知道明年的水怎么分,总不能坐以待毙。”
  卢大也点头道:“若能将大河的水用上,自然方便。咱们也有些商贩时常去郡里,我叫他们打听打听。”
  庄尧道:“也是条出路。今年便按阿娘的办法来,余下的徐徐谋划就是。”
  小王氏也是高兴:“这事做成了也是好事,手指缝里漏出丝毫来,小农也高兴哩。”
  得了这么个消息回山上,庄尧心情有些微妙。她有心与褚云驰交好的事,并没有告诉小王氏,是以,褚云驰黑了她半戟山一把的事情,她已经憋了一天,也没个人说。午膳是在小王氏那里用的,心里有事也不是很吃得下,这一回来,晚饭也没心情吃了,只想好好歇口气。
  她歪在榻上,拿手遮着眼睛,直到罗绮进来问:“大王怎么了?”
  庄尧看罗绮脸上也有疲态,没有回答她,反倒是问:“你可是累着了?”
  罗绮笑道:“倒也不算什么,就是褚先生那里的事务太杂,安排起来稍费些力气。”
  庄尧本来是有些怨怒的,可见罗绮这么操劳,半晌只叹了口气:“你辛苦了。”
  罗绮却是心细,看出她神采也不如前,忙问:“可是山下夫人那里有什么事?”
  庄尧一愣,随即笑道:“哪有的事。”又叹,“山下的事,究竟还是连着山上。”
  罗绮猜了猜,问:“可是农事有什么不妥?”
  问到这里了,庄尧也就不藏着了,在灯下幽幽地说:“倒是小看了褚云驰。”
  罗绮心里一紧,褚云驰做了什么?
  没等她问,庄尧就声音里透着疲惫地道:“……我还道是咱们对他态度恭谨些,就能与他处得好些。不想,倒被他算计了,真是……狡诈!”
  庄尧虽不似王幼姜那般,爆炭脾气动不动地发作,可如今遭人暗算,纵使情知王幼姜绑架在先,也是没忍住骂了褚云驰一句。
  罗绮细问了山下之事,得知褚云驰多半在农田灌溉上做了文章后,也是一叹:“京兆褚氏,果然不能小觑了。”
  这是长他人志气了,罗绮说完忙心虚地看了庄尧一眼,庄尧果然一挑眉,罗绮正想弥补两句,却听庄尧问:“京兆褚氏……你先前说,他们家来头颇大,怎让子弟来宁远这种边陲之地,还带了那么不长眼的奴仆。”
  罗绮见她不是生气,便松了一口气,道:“我听闻褚氏有官至尚书令,子孙得一荫职轻而易举,但世家大族放子弟外出历练的也不少,在地方上攒几年亲民的资历再还京,更是多一笔资历。许是旁的县没有出缺,不知怎么分到咱们这里了,恰好郡里府君也是姓褚的,虽不知是褚氏哪一支哪一代,想必也能照应一二。”
  “那为何一年过去,他竟无一丝动静?他家中如此势大,怎容他被困在我山上足有一年,不理也不问?便是京中路途不便,还有他郡里那个亲戚吧?”
  罗绮一愣,她不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最开始也战战兢兢地等着官府来人问责,也曾劝过大王,没想到一年过去都没事,也就松懈了。如今让她再度警醒的,竟然是从不关心此事的大王,罗绮心下狐疑,大王一病竟然灵透了许多。
  这么琢磨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分析:“若说京城路遥,便不管不问,这不大可能。山上只困了褚郎君一人,家下百十奴仆都在县衙里忙碌,另有主簿,功曹,我差人下山买办货物时,听闻县衙之内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又有其主簿曹猛,每隔几日便来山上亲自递些文书与他,有要紧事时,他也会让阿冉传信给曹猛,这都是大王默许了的。故而他若想褚氏来救他,太容易不过。可褚氏一直没有动静,连褚府君也不闻不问,怕是只有一个缘由了――褚云驰不许。”
  罗绮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
  庄尧先是惊讶,随即神情凝重了起来:“只怕我们有麻烦了……你觉得他为何不许?”
  反常即是妖,罗绮也皱眉:“奴婢也不敢妄言……或者,世家子总有些傲气,在山上吃了亏,求援太过丢脸,总想自己处置了才好看。”
  “这个理由,不够看。”庄尧的声音不大,表情也很平和,罗绮却产生一种被看穿的错觉来。
  庄尧见她面容僵硬,拍着她的手臂笑道:“我不是指责你,只是觉得你还有话没说,怎么一紧张,反倒又自称起奴婢来了?”
  罗绮听闻庄尧如是说,倒也松下心来,老老实实道出了她的猜测:“褚令……恐怕并未将我半戟山放在眼里,他不请人帮忙,只是因为他不需要。”
  庄尧叹了口气,沉声道:“山上防务,须得抓紧了。”
  罗绮一惊,道:“不至于罢?大王是忧心朝廷对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朝廷为敌啊!”
  庄尧摇摇头:“不能与他交好,也要让他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1]依附农:相对有田地的自耕农而言,依附农不受法律保护也不用承担相关义务,依附于豪强大地主,相当于豪强地主的家奴。部曲,佃客等都属于依附农,只不过各自职能不同。

  ☆、开始收拾残局

  第八章开始收拾残局
  庄尧听了罗绮分析,轻叹一声:“这褚云驰,不好对付啊……”
  罗绮忙问:“分渠之事,夫人可有应对之策?”
  庄尧说了小王氏的主意,罗绮也是这个意思:“这样也是稳妥些,山上不宜再与狮虎山结仇了。”
  庄尧一直皱着眉,又在小王氏的办法上补充了两句:“一个人从山上背水下山,路途不近,恐吃不消。在水边到农田处设若干中转之处,接力运水吧。阿罗你去安排。”
  罗绮眼睛一亮,一半是为这个主意好,一半是为大王肯用心细务了,笑道:“我记下了。”又问,“修渠一事,还是要劳烦卢大郎,可要拨些银钱给他了。”
  庄尧却仍旧不展眉:“我有些怕来不及。卢大说,少有人手能有这本事,除了水渠,还要造翻车,总要个一二年。一二年后,谁知道褚云驰会不会扫平了我半戟山!”
  罗绮听她说的严重,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抚慰道:“大王别急。”以为她又要发作,忧心地看着几案上的物件儿。不想庄尧并不似王幼姜一般,气性上来了就掀桌子,而是气了一会儿,就沉思办法去了,倒叫罗绮空落落的,不知她这第二只靴子什么时候丢下来。
  庄尧并没有第二只靴子,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农事,人际,山上人马,都要牢牢守住,才能跟褚云驰过招。
  想了许久,终于是叹息一声:“叫苍莩来,我有事要她出去一趟。”
  罗绮也是心下一紧:“大王是什么事?”
  “已有数年不与师父来往,也不知他老人家好不好……你叫她来商议一二。”
  罗绮这才放下心来,出去还叮嘱小丫头们,不与招惹大王。到底还是不信庄尧就此平息怒火了。
  苍莩这两天正不痛快。每日晨起,还能遥遥看见隔了个山头的狮虎山较场,虽雾气缭绕,看不见谁在做什么,却也够让人生气了。
  殴斗这种事,自然是互有伤亡,除非是自家全胜,总有气不过的时候,更何况半戟山这次吃了大亏,偏偏师姐还不许报仇了,苍莩怎能不生气。刚把底下人训了一通,心里纾解了不少,就见罗绮过来了。
  “大王从山下回来,歇了一阵儿,正叫你呢。”
  苍莩一愣:“叫我何事?可是那狮虎山又作什么死了?”
  “他们倒是无事。”罗绮叹道:“你怎么就不能机灵一回呢?如今山上元气大伤,没事去打什么呢?”
  虽在外人面前苍莩一贯维护罗绮,可私下里拌拌嘴也是常有,苍莩剑眉一竖,胡搅蛮缠地抱怨罗绮:“都是你,老撺掇着大王在山里猫着!狮虎山一贯无礼,要我说早把他们打残了,还留着过节?”
  听苍莩胡扯,罗绮横了她一眼。苍莩比罗绮年轻,罗绮说话不自觉地带着点儿长辈的严厉:“说你不机灵,你还真蠢起来了。狮虎山七八百人,可我们也不过一千出头,相差也不算悬殊,想把他们吃下,哪有那么容易。且山下农事,盐铁,都要操心,你倒是去打打试试?”
  苍莩脸上一红,被当面教训也有些伤脸面,嘀咕道:“就你好!”
  罗绮惯会治苍莩,掐了她腰间一把,嗤笑道:“你这丫头,还跟我横?忘了你头一次来潮的时候怎么抱着我哭的了?”
  苍莩上山的时候岁数还小,第一次来月事也没人教导,是哭着跑去找了罗绮的。罗绮一说这个,苍莩脸上挂不住了,边躲边臊,道:“你可真是,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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